一
很久前，有一个大户人家，姓华，远居山林，不与外界往来，不知今夕是何年。
华家一直有养猪的传统。
虽说是猪，但男主人爱猪，命令手下，喂猪只喂饺子。
而且饺子馅规定严格，严谨放猪肉，荤素搭配，营养均衡，每天换花样。
华家就这么喂了五十年。
男主人去世，男主人的儿子还是这么喂，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突然某日，外面来了一个房地产开发商，把这户人家下山的路修好了，并在周边建设基础设施，用十年时间，将这里开发成了热门旅游景点。
这十年间，隔三差五就有人走到华家，指手画脚，批评他们不应该包饺子喂猪，应该用稻谷：
“真浪费！猪永远吃不出饺子的味道。”
男主人的儿子不听，坚持这么做，但手下的仆人却偶尔偷偷喂些稻谷。
他们慢慢发现确实喂啥都一样，猪同样抢着吃，乐呵呵的。
二
旅游景点发展越来越好，华家受益，办起农家乐，家业越做越大，富甲一方。
又过了十多年，男主人的儿子也老了，孙子当家做主。
这位华家第三代掌门对猪毫无感情，只把他们当成未来餐桌上的猪肉。
他根本不关心饺子怎么包，一心只想搞钱，上任后便宣布只喂稻谷。
一开始，他父亲坚决反对，看到拿稻谷喂猪的仆人，举起拐杖就打。
华家的仆人只能夹在父子中间，准备两套猪食标准，随时切换。
很快，现实发生了根本性转变。
新掌门通过近两年的大数据研究，惊喜发现，猪非但喜欢吃稻谷，而且吃稻谷长得更快、更肥、更乖。
他笑笑，把证据摆在老父亲面前，并提出想扩大养猪规模的想法，批量化养猪。
他要结合农家乐，把养猪从家族内需发展一门对外的赚钱生意。
老顽固拿着老花镜，看了半天数据也没看懂，起身，摔门而出。
从此，华家的猪圈，变天了。
饺子彻底被稻谷取代，猪圈越扩越大。
华家那一批专门培养的给猪包饺子的手艺人，随即失业，转行和仆人一起在院子里干粗活。
这些人郁郁不得志，大骂世风日下，感叹以前那个纯粹的华家死了。
老爷子年事已高，不管事，每天傍晚都会迈着蹒跚的步伐，拎着一袋饺子，亲自喂猪。
夕阳下，他佝偻的身影孤独而倔强。
每次当他看着猪群抢着吃饺子的场景，心里都很满足。
“还是饺子好吃吧。”
一旁的仆人偷笑，心里嘀咕：果然是老顽固，糊涂鬼。
此时，一位以前包饺子的手艺人路过，看着老爷子和猪，驻足良久，内心默默大喊：
“饺子yyds！”
据说他姓周，说话吐字不清，不擅交际，这辈子只会包饺子。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手艺也越来越差，半天包不出一个。
三
时间又过了三年，老爷子喂猪时不小心摔了一跤，生命垂危。
临终前，他把刚成年的孙子拉到耳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猪吃稻谷，不是喜欢，是因为没得选。”
“你太爷爷和你爷爷，这辈子最爱的就是这群胖嘟嘟的猪。”
“太爷爷去世时，悄悄对我说，他看到猪飞起来了。”
“现在，我好像也看到了。”
刚说完，老爷子便走了。
他儿子，也就是华家第三代掌门，为他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葬礼，八十八个猪头依次摆在一块几十米的长桌上，祭天，为华家乞福。
这八十八头猪被杀前，老爷子的孙子乘着夜色，偷偷给它们送了一顿饺子。
那晚，他打着手电筒，凑近了仔细看，好像确实看到了猪猪们吃饺子与平时吃稻谷时，神态有所不同。
他突然明白，猪真的可以吃出饺子的味道。
他相信，某天，他也能看到猪猪起飞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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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死后，华家的商业版图继续扩张。
但很快，因为触及了不该触及的利益，便招致灭门之祸，被当地恶霸一锅端。
华家第三代掌门被关后，突然明白过来：
原来自己也是被豢养一头猪而已，养肥了就要被杀。
包饺子喂猪，他爷爷、他父亲或许只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我是谁。
被关第三天晚上，恶霸递来一盘饺子。
饥饿的他眼睛都看直了，接过，蹲下，狼吞虎咽。
吃完才发现旁边还有一碟醋，压根就没看见。
他端起，一饮而尽，打了个饱隔，是韭菜鸡蛋馅的，真香。
他起身，腿有点麻，慢慢拖着往外走。
他知道，该说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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