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道14年,她一脱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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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随处漂泊,他们无处可去

2018年,有这样一部电影,成本虽低却在亚洲影坛上大放异彩,最终斩获了第38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女主角。

这也是女演员曾美慧孜从业14年来头一回走入大众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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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美慧孜首次入围便拿下金像奖最佳女主角

片子在我国的香港、台湾,日本等地接连上映,然而,却等不来它在内地公映的那一天。

因为,它是一部三级片。

电影的名字叫《三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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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香港导演陈果“妓女三部曲”中的最后一部,《三夫》的主人公仍然是一名性工作者。

这是一个被唤作“小妹”的妓女和她的三个丈夫在渔船上共同生活的故事。

虽然摘得了影后的桂冠,但是影片却因太过露骨在豆瓣被喷成了一坨屎。

有人声称电影令人身心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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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指责它消费女性肉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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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有人放话,从来没有喜欢过陈果的电影审美……《三夫》就是那种尝试狗尾续貂的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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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然,《三夫》蕴含了海量三级场面;但是,当肉欲横流的外皮被撕开,我们清清楚楚见到的,是世纪之初,香港社会边缘人物迷茫的灵魂

他们随处漂泊、他们无处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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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中有这样一个人,由于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便被大伙儿起了个诨号,“四眼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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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四眼仔的本名,没人感兴趣。

他又不是啥大人物,不过是一个在工地混日子的二流子罢了。

整日与沉重冰冷的钢筋水泥为伍;盒饭到了,便就着咸咸的海风扒拉几口白米饭。

饭,凑合着吃;日子,凑合着也就过去了。

直到某天,码头边停靠了一条渔船,船里躺着一个被老渔民拉出来卖身的姑娘,小妹。

四眼仔穷啊,陆地上的妓女贵得要死,也只有海上的小妹他叫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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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军”是对小妹的戏称

曾经只能扛起冷冰冰的钢管的手,如今终于可以捧起一对温暖的乳房。

他将自己深深嵌入小妹的身体,感受着小妹的战栗。

临近终了,四眼仔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我一定会娶你做老婆,你不是妓女,你是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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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既是四眼仔自个儿的梦想,梦想能与小妹过上二人世界;也是他对小妹的承诺,承诺

婚后他会让小妹拥有自由。

他清楚小妹是个妓女,白花花的肉体成为多少工友劳碌一天后的放松地;

他知道小妹是个痴儿,嘴巴里囫囵半晌,也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单字。

但是,他爱小妹,她是驱散了他眼底茫然的人啊。

用句俗套的话来说,看见小妹,四眼仔的眼里就有了光。

他和老渔民讲,不要再让小妹出来卖,他想和小妹结婚。

老渔民笑话他,“你要做爱而已,何必要结婚?”

四眼仔不耐烦地,你说,你想要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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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以后,四眼仔的人生不再茫然,或者说,他以为自己不会再茫然了。

因为他有了盼头:筹到七万块、带小妹回岸上、和她结婚。

梦想成真的那一天,四眼仔穿着黑色的西装,右边是一袭洁白婚纱、握着捧花的小妹,身后则浩浩荡荡地跟着一群他的兄弟们。

摄影师招呼他们,预备,笑。

快门定格的那一刻,四眼仔发自内心地笑了。

多好啊,这辈子圆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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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达城市的城中村是怎样的?

灰色的墙体、密密麻麻的白色栏杆、建筑直插云霄,遮蔽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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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钢筋混凝土的丛林里,小妹活得痛苦,痛苦得好像一尾濒死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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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幼生长在海上,除却生意便不与外界交往;更何况,她还是天生的痴傻。

她不懂婆婆是需要自己亲自侍奉的,她也不懂当邻居的小男孩喊她“姐姐”时,她不能冲他做出无比狰狞的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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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什么都不懂,她只懂一件事,她需要被充实,不停的那种。

小妹不满足于在稳稳当当的床架,于是四眼仔特地买了充气垫,尽可能地还原他们在一飘一荡的渔船上起起伏伏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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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要吃饭,但是小妹不想,在人来人往的餐馆里,小妹白皙的脚会耐不住地勾起他的脚,用手抓着塞进自己的裙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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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甚至还在没有顶的卡车里做,周围是人、是楼、是红绿灯。

四眼仔累到睡死过去,迷迷糊糊间,他感受到自己的东西又被吸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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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工时,他连走路都是拖着脚走的。

包工头忍无可忍,让他滚蛋,雇你还不如雇块叉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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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眼仔想对小妹好,他也真的对小妹好啊。

丢了工作,他不曾向小妹吐露半句怨言;为哄人高兴,他给小妹的脚趾甲涂上她欢喜的大红色;小妹和其他男人滚到了一张床上,他气、他恨,但是他仍然护着小妹,指着男人的鼻子,不要再引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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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眼仔对待小妹近乎纵容,然而,他悲哀地发现,小妹仍然不快乐。

或者是,自从他与小妹结婚,将她带回陆地后,小妹便失去了快乐。

他妄想给小妹自由,其实是他亲手囚禁了一条鱼。

四眼仔迷茫了,这种迷茫比之前更甚。

别无他法,只有携着小妹转身回到了起点,那条渔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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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一条船上,塞了四个人。

老大,小妹的父亲也是她的第一个丈夫;

老二,拉小妹来做妓女的老渔民,小妹的第二个丈夫;

老三,四眼仔,小妹的第三个丈夫;

还有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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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左至右依次为:老大、老二、老三、小妹

怔怔听着老大老二吵嚷着如何将小妹一次又一次地转手出卖,四眼仔瞪大了眼。

他愤怒地斥责着这两个人渣,并且拍胸脯保证:“有我老三在这,你们不要想叫小妹出来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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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没过多久,四眼仔便发现当初掷地有声的喊话,只是放了个屁。

戳破大话的那根针,叫现实。

现实是米缸里的米越来越少了,现实是他们三个大男人都赚不了钱,现实是他四眼仔也不过是老大老二之流,只能靠小妹的身体混上一口饭!

四眼仔妥协了。

他纵容客人自备服装装备,与小妹玩起角色扮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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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价即可指定小妹扮演角色

老二提议增加海上做爱的环节,而他则充当起顾客们专属的安全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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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连婚礼上站在他身后的兄弟们,都在排队等着尝一尝朋友妻的滋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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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眼仔也心酸过、痛苦过、挣扎过,但是,这样的心酸苦楚,他挣脱不了。

因为穷是无解的。

四眼仔投降了。

放弃了一直坚守的东西后,四眼仔活得轻松了许多。

只不过他的心空了,他的眼睛重为茫茫大雾所笼罩。

为了钱,四眼仔主动提出要把小妹挂到网络上,谁需要便送人上门,像送外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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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是小妹千回百转的呻吟;屋外,是三个丈夫喜滋滋地夸赞“小妹的叫声好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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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小妹照旧被三个丈夫送上了门。

脱衣、进入、顶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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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以往相比,每一个环节都无任何不同,但是小妹却忽然崩溃了。

情绪如同决堤的潮水,冲刷掉她全部的理智。

她哭叫着摔门而出,猛地扯开薄薄的上衣,踉踉跄跄地跌入了水中。

赤裸着上身,双臂划着水缓缓前行。

似乎确认过自己终于自由了似的,小妹定在原地,自顾自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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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地,一张渔网突然从天而降,束缚住了小妹。

小妹声嘶力竭地叫着、撕扯着,但是,她跑不了啊。

即使小妹清醒了一回又如何,她也只会被拖入不见底的深渊。

而剥夺她自由的始作俑者,正是那个曾经信誓旦旦地说着“你不是妓女,你是鱼”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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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结尾,一片黑白。

唯有小妹用以裹体的布,是鲜艳的、肆意的、随风舞动的大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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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夫》中的角色,都具备一个共同的特征:

他们没有名字。

“小妹”、“四眼仔”、“老大老二”……

这些算不得确切的名字,甚至都算不得一个具有特点的外号,它们只是一些泛化了的称谓。

因为这些角色,不仅仅只存活于大银幕中。

他们混迹于香港乃至全中国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人看见他们的处境,没有人听见他们的声音,没有人记得他们的名字——因为他们和小妹一样,只是所谓的一些“小人物”。

被他人所操控,接受世俗所定义的“好”的生活、“体面”的人生。

但是,总有一些人终其一生都在坚持自我,不为世俗所操控,努力地活下去。

楚辞《渔父》曾言:“圣人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

不为俗世所束缚,而能随着世道一起变化。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即使对于未来感到迷惘,他们还是在努力地活着,我们每一个人都在努力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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