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飙》虽然结束了,但剧中反派角色仍在狂飙。
比如黑老大徐江。
手里光人命就至少2条、甚至还准备灭人满门,活脱脱疯狗一个。
但他的喜剧人形象太出圈了,不仅手上的血成功洗白、甚至还成了全民偶像。
关于主角的讨论已经够多了,我发现市面上居然还没一篇正儿八经说《狂飙》反派的:明明他们才是这部反黑剧的血肉。
《狂飙》应该是近10年恶人最出彩的国产剧了,一副经典的国产反派图鉴。
比如有两个铁兄弟,一个是警察、一个是线人的疯驴子。因为杀人姿势太过妖娆,现在被网友戏称“迈克尔·杰克驴”。
莽村支书李有田,作为唯一一个响应剧名“狂飙”的。有田书记的坠山车祸可用四字概括:只有悲欢、没有离合。
仔细看《狂飙》认真设计了每个反派的下线戏:他们都死于自己的恶。
只敢窝里横,有老爹罩着就敢嘲笑高启强是卖鱼佬的李宏伟,最后被一条冻鱼追杀半路、一拳一拳活活打死;
按照战力排名,我觉得第一是棒棒糖杀手老默。
手上至少4条人命。
老默作为杀手最突出的特点是冷血。
杀莽村李顺,杀人前还和人大聊家庭情况,让我以为他会同情泛滥干脆换个作案对象,没想到下一秒就把人推下去了。
杀程程,嘴上说不杀女人、要给人留个体面。实际上是逼人自杀,而且还会让你确信,自杀绝对比落在他手里下场好。
可以说,老默杀人,排除万难、使命必达。
但就是这样一个冷血杀人狂,另一面又超级重感情。甚至能做到边杀人边吃棒棒糖,因为这是他女儿说的:心情不好得吃点甜的。
而这心情不好,指的就是送鱼顺便杀个人的心情不好。
第二个非典型恶人,是喜剧人徐江。
“头痛来自烟灰缸,我的名字叫徐江。”
贾冰塑造的这个喜剧黑老大有太多经典言论:
虽然他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但你就是恨不起来他。
和那种一句话500个意思的社会人相比,徐江这种“爱就赏你、恨就干你”的莽徒身上有种让人无法拒绝的直爽。
也幸亏高启强没起家时碰到的是他,换之后的任何一个对手,卖鱼强就算把《孙子兵法》翻烂都难翻身。
我觉得《狂飙》的最大恶人是放高利贷的“刀哥”唐小龙。
他是恶的流程化、标准化,最后洗白化。
唐小龙找冤大头已经有套标准流程,先和正规机构信贷员合伙做局,诱骗急需资金周转的人借高利贷;
利用高额利息威逼借款人参与涉黑事业;
如果还不上利息就逼人去献血,一天献3回,直到虚脱。家人看不过去砸锅卖铁也得还钱。但在警察那儿又能狡辩成自愿献血,和他一点关系没有。
这3种恶人,是社会不同发展阶段会出现的3类犯罪份子。
老默这种反社会人格还能频频作案,背后一定有保护伞。
而徐江这种黑吃黑的,是在社会极速转型中、出现了太多真空地带。他的狂与飙在最初的抢地盘阶段有好处;
但新的秩序一旦被确定下来,所以地下手段都必须被洗白,于是就有了“刀哥”这样的人。他作恶靠的不是喊打喊杀,而是新秩序赋予有钱人的特权。
《狂飙》能爆,因为它打造了一出国产反派图鉴。
我们爱的也不是这些反派,而是太久没看过这样有血有肉的人物。
国产剧出彩反派,第一标准肯定是暴力。
只会动拳头那叫愣头青,暴力人设我觉得王砚辉演的最出彩。
这个名字你可能不认识,但《烈日灼心》结尾处的杀人犯笔录现场一定让你印象深刻。不说是演的,真像杀人犯在说自己作案过程。
这段戏是一次过的,观众这么大反应王砚辉自己都没想到。
作为曹保平犯罪电影的黄金配角,我觉得王砚辉的“狠”,在《李米的猜想》里表现的最极致。
他是个进城打工的农民,又是个肛门藏毒的毒贩。他身上有没见过世面的淳朴、又有亡命之徒的狠辣。
最经典一幕是在出租车上,他觉得给自己买止疼药的女司机是个好人,便打开了话匣子,炫耀自己当初在村里有多风头,遇见不服的就开打。
说到兴起那种血液中对暴力的原始冲动出来了:
这种人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好坏”源自善恶观,而善恶是人类社会后天创造出的文明概念。
王砚辉的恶来自原始。
你会在很多愚昧者身上看到这点,一切行为基准只服务于本能。他们的行事标准就是弱肉强食,遇见不服的就打、打到你服为止,打死个人就像杀死个牲口,谁叫他挡我事了呢?
一个只有本能欲望的人,对别人来说是噩梦。
好的反派都是爱哭的。
“哭”这种娘炮行为怎会出现在一个刻板印象中的硬汉身上呢?
王砚辉式狠人代表一种原始、未开化的暴力。
而第二种反派,是经过社会规训的反派。看他们,是为了感受人性的复杂。
比如《烈日灼心》的邓超。
他犯了事,在人群中躲了几年。这么长时间他没想过赎罪、只想跟老天赌自己能不能活过明天。
一个从未忏悔过的反派有啥好拍的?
可你又会被他的一次爆哭打动。
他本来能逃的,只是放不下当年从犯罪现场捡回的小女孩。
他养了她7年,本来已经找好领养人家。却在临送走前崩溃哭了。
因为他骗了领养人,女孩有重病,再不做手术活不过一年。这一送走,其实是要女孩的命。但要保住女孩,他自己可能就没命了。
这是一个人自保本能和爱人之心的较量。
有这层较量,他就不是刻板印象中的大奸大恶之徒。那么对于一个普通的、犯了错的人来说,杀人的良心谴责、多年来自绝于人群的孤寂、时刻担心被抓的担惊受怕,就是最重的惩罚。
你应该对影片最后邓超被注射死亡的场景深有印象,因为此刻我们都能共情到普通人对死亡的本能恐惧。
《烈日灼心》的成功,在于他塑造了一个普通反派。他犯了无可饶恕的错,于是人生被毁了。我们共情他,不是为一个反派洗白,而是心惊人生的某些警戒线绝对不要触碰!
第三种出彩反派,他们的共同特点是反社会人格。
就像《无证之罪》里“李丰田”扮演者宁理说的:
杀了很多人,我不知道这属不属于环保,减少碳排量。
一个关心碳排量的人,通常心系社会;
但一个觉得可以靠杀人减少碳排量的人,绝对是社会危险分子。
这样的反派因为够特别而极具魅力。
比如《无证之罪》里“破棉袄、刀条脸、大小眼”的李丰田。
这个人的唯一特点就是不怕死。
俗话说“弱的怕强的、强的怕硬的、硬的怕狠的、狠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怕死,就有顾虑;有顾虑,就有软肋。对于一个不怕死的人来说,死亡就是最好玩的游戏。
李丰田抄起烟灰缸给人开瓢,鲜血四溅他还砸乐了;
一脸血水在大街上走路,刚想吸一口烟。突然感觉嘴里有东西,便吐出了一只人耳;
李丰田杀人半途经常露出的神秘微笑,就是觉得太好玩了。
对于这样一个不怕死的人来说,你拿他完全没有办法。不仅社会利益上的收买、拉拢没用;人身安全的威胁也没用,除非你有能耐把他杀了,不然他就是个刀枪不入的。
这种反派靠的不是狠,他激发我们作为动物对野兽本能的恐惧。
一个有血有肉的反派会让人反思是什么激发了它的恶?怎样的环境让恶滋长?该用怎样的方式去制止这种恶?
我们爱反派,更是在他们身上看到了那个被压抑的自己。
正派人物通常是世俗意义上的好人,反派才能算真正为自己而活。
他们的锱铢必较、横冲直撞、肆意伤害让我们看到了那个被社会道德压抑的自己。
看他们作恶,居然能获得一种替代性的爽。
这是人性不可言说的阴暗面。
反派总能爆火,在这些和伟光正丝毫不沾边的人物身上,你总能看到来自生活的真实。
比如高启强,逼他走上绝路的真的只是一台等离子电视吗?
是那个财富暴涨而被极速拉大贫富差距的社会、是那个明明他被群殴只因先出手就要承担全责的治安环境、是那个让穷人永无翻身可能的现实。
现有的反派不仅不够多、还不够火,一个全社会爆火的反派不仅不会“教坏小孩子”,它就像一个靶子,提醒更多人别走他的路、别作他的恶。
演活一个好人,是对生命最好的礼赞;
演活一个恶人,才是对社会最好的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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