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U5735飞机失事，官方确认消息的那刻，我的第一反应是“又是波音飞机”…
今年2月份网飞刚刚上线了一部调查波音公司的纪录片：
《一落千丈，波音大调查》
一个以安全性著称的飞机制造商，和两起震惊世界的空难。
346条生命，他们不是数字。
这部波音公司最不想面对的纪录片，是《华尔街日报》航空报道记者安迪·帕兹拖长达4年跟踪报道的结果。
2起空难，漫长的追责、推诿，直到最后“正义”也并未得到伸张。
一直到2017年，世界上任何地方都没有发生过因为飞机质量而造成的严重坠机事件。
2018年10月29日，印尼狮子航空波音737MAX型飞机，由雅加达飞往槟港，起飞10分钟坠海。机上189人遇难。
2019年3月10日，埃塞俄比亚航空波音737MAX型飞机，在首都亚迪斯亚贝巴国际机场起飞6分钟后，在雷达屏幕上消失。机上149名乘客和8名机组人员全部遇难。
短短5个月发生2起特大空难，这是航空史上从未有过的事，并且坠机细节疑点重重。
两架飞机起飞当天天气好、离机场很近、都是新飞机，可以说规避了常见坠机原因。
但坠机细节惊人相似：
1、都是起飞不久后坠毁；
2、飞机黑匣子显示，坠机前两位机长都曾报告“鬼压头”情况：即起飞后机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往下压。机长曾试图把飞机拉回来，但无法掌握方向盘，直至坠毁。
3、两架飞机都是全新交付的波音737MAX机型。
很快，压力来到飞机制造商：波音公司这边。
波音主席丹尼斯·米伦伯格出镜接收电视访问，坚决否认飞机安全性有问题。
波音把矛头指向坠机的“狮航”，质疑狮航是廉价航空，曾被禁止飞往美国和欧洲；
所以狮航机长的专业性也很可疑了：“一个美国飞行员，绝地不会陷入这种境地”。
波音很快掌握舆论主动权。
因为当时波音就是安全的代名词，涉事的“波音737MAX”改装自经典的“波音737”机型，已经有40年安全飞行历史。
相比之下狮航安全记录极坏，20年内超过600人因空难丧生。
到底是相信强大的波音，还是相信一个“东南亚国家的、屡次出事的廉航”，答案似乎并不难猜。
直到狮航找到坠海飞机的黑匣子，波音的话站不住脚了。
黑匣子显示：飞机起飞后，就不断有一股强力把机头往下压。
机长试图把飞机拉回来，但他的努力都失败了。
“地面迫近”
“拉升”
预警声不停响起，直到飞机坠海。
纪录片留下了这位机长的笑容。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他仍没有放弃189位乘客。
铁证如山，愤怒的公众要求波音给一个说法。
波音的解释是：飞机上的一个测量器坏了，错误激活了MACS系统。
包括狮航在内的飞行员都震惊了，这tm是什么？
MACS是一款软件，负责把飞机重量配平。如果MACS被激活，就会不断把机头往下压，而这恰恰是狮航飞机失控的原因。
听完解释的飞行员直接怒了：
既然这个MCAS系统关乎生死，为什么波音的人不仅“从未通知、从未解释、从未训练”，甚至把它当作不存在，只藏在说明书的小字里？
这不是拿人命开玩笑吗？
对此波音的解释：不说，是“不想让你们接收难以消化的大量信息”。
显然这个解释太苍白。连关乎人命的系统都不重要，那你们波音认为什么重要呢？
波音给出了处理结果：将花6周来修复软件。
而19周后，同样驾驶波音737MAX的埃塞尔比亚特大空难发生，机上149名乘客和8名机组人员全部遇难。
飞机黑匣子显示，当时机组人员意识到MACS被启动，也按照波音公司的指示，手动关闭了系统。
但悲剧再次发生。
“地面迫近”
“拉升”
纪录片里能看到被飞机砸出的土坑。
土坑旁是被撕碎的飞机残骸和行李混杂成的垃圾堆，镜头对准了一双鲜红的童鞋…
波音主席丹尼斯·米伦伯格再次出镜，强调飞机安全性没问题。
“安全是我们波音公司的核心”，但没人相信了。
不仅两起空难的346位死难者家属不会相信；
飞行员也不相信，他们甚至拒绝把波音737MAX飞到指定地点接受调查；
全世界还在乎公民安全的国家都不会相信。第二次空难发生后，中国单方面要求飞机停飞。紧接着越来越多国家要求波音737MAX停飞。
压力之下，波音公司被迫对外公布内部机密文件。
而这些文件翻译出来只有一句话：在利益面前，人命价值多少钱？
先回答几个问题：
1、波音为什么要加装MCAS系统？
为了省钱。
全球有2大飞机制造商：波音和空客。
本来波音是老大，后来却干不过空客。2003年，空客拿到行业第一。
2010年，空客更推出拳头产品，推出了更省油的A320机型。
被空客压着打的波音迫切需要推出新飞机，可研发新飞机费时间又费钱。于是波音决定：干脆把经典机型737改一改，推出更省油的737MAX。
但实际操作中，新引擎出问题了，它太大了。为了能得塞下，只能往后放，但这又让飞机头轻脚重。
所以必须要设计一款软件，一旦系统检测到飞机向后倒，就会强力把机头往下压。这就是MCAS系统。
一个如此致命的软件，为了省钱，居然只靠机头的一个传感器控制。
一旦这个传感器失灵或者损坏，MCAS便自动激活，从飞行员手中抢夺控制权，把正常爬升的飞机机头强行往下压。
于是便有了黑匣子记录的两段话：
“地面迫近”
“爬升”
撞机。
2、为什么飞行员关闭MCAS系统，仍然坠机？
一旦系统启动，留给飞行员反应的时间只有10秒。
几百个人的生死，10秒决定。
3、既然MCAS如此致命，波音为何选择隐瞒飞行员？
还是为了省钱。
每推出一款新飞机，波音公司都要负责培训飞行员。
“虽然飞机很贵，但人工是最贵的”。
即使加装了MCAS系统的737MAX已经完全是一台新飞机了，但它的外观看起来和老机型一摸一样。
所以波音有两个选择：
1、隐瞒，继续当老机型卖，可以省钱；
2、不隐瞒，将要花费大量时间、精力来培训驾驶员。
波音选择了隐瞒。
哪怕坠机前狮航还特意询问，要不要再额外训练飞行员？
波音坚称“不需要培训”。并且把狮航为了安全所做的努力评价为“stupid，愚蠢”。
狮航当然不能是例外，一旦它的飞行员被特训，全球航空公司都会要求波音培训自家飞行员，这将是一笔多大的开销？
波音的省钱策略显然成功了，靠着737max这个大爆款，波音卖出了5000多架飞机。
波音高管兴奋地说：这是我们有史以来最大的订单。
这代表着华尔街的股票、投资人要求的利润增长、高管们的业绩分红。
镜头记录下了他的嘴脸，在对金钱的极致贪婪面前，人命反而是最不重要的了。
波音公司是什么时候开始烂的呢？
1997年，波音和麦道公司完成了一笔价值十亿美元的合并。
麦道的管理者哈里·斯特恩斯佛，日后也成为波音CEO。
而关于哈里的一个著名情节，是他有一次看了财报后的发言：我们的收益甚至比不上可口可乐，这真让人难受。
相比成为一家讲究安全性的飞机制造商，一家能在华尔街创造财富神话的公司显然更重要。
降低成本、减少人工，速度取代了解决问题。
如果不能解决问题，那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2014年，半岛电视台制作发布了一部揭露波音工厂安全性的纪录片。
每天都会在飞机上发现遗留的垃圾。员工甚至在一架飞机里发现了一架梯子，梯子只要落在起重螺丝上，机毁人亡。
这位出镜者应该是波音的老员工。
在听到晚班员工因为赶工时，居然连最基本的安全操作都不管时，他不可置信地说了一句“fuck”。
又是一家为了钱拿人命开玩笑的企业，这样看波音公司的“叛变”并不特殊。
只谴责波音又会落入传统的“英雄与恶人”的俗套叙事。
打败一个波音是远远不够的，实际上看完整部纪录片，你会发现波音的上下游都烂透了。
美联航，作为专管航空安全的政府机构。
在狮航坠机后曾做过一次安全性预测：波音的737max机型，如果不解决问题，在飞机服役生命周期内，还会有15次坠机。也就是每2年都会出一次死亡事故。
但当时报告并未公开。
美联航也没有要求波音737max机型停飞，理由是“资料不足”。
生产企业为了省钱拿乘客安全开玩笑；
监管单位出于种种原因向公众隐瞒了极为重要的安全性报告。
他们在等待什么？
难道在用几百人的命赌一个“出事”的概率吗？
而美联航不用道歉。
甚至波音也并未道歉。
当丹尼斯·米伦伯格，这位在镜头前多次公开表示“波音飞机没问题”的波音CEO，被迫面对遇难者家属，接受他们无声的拷问时；
这位撒谎成性的商人，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刻，也会面对良心的谴责？
为了给公众一个交代，丹尼斯·米伦伯格2个月引咎辞职。但离职时共获得了价值6200万美元的股票和离职金。
而痛失亲人的狮航家属，想拿到赔偿金就得签署一项协议：承诺放弃对航空公司、保险公司以及波音采取法律行动的权利。
对于埃塞俄比亚遇难者家属，在经历长达2年的漫长扯皮后，波音终于在11月11日，同意赔偿空难家属。但要求家属放弃惩罚性赔偿。
同时波音公司宣布还将提供一亿美元资源，以援助遇难者家庭。
波音的对外公告表示：“这笔资金将用于遇难者家庭在教育、生活上的开支，以及当地社区服务项目”。
罪魁祸首摇身一变成了大恩人，仅仅是因为他们有钱。
犯错者没人需要真的认错；
受苦者的泪水终究会被遗忘；
当这些空难家属，为了生活不得不把家人的生命当作议价砝码，这或许才是最极致的剥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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