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在北京开书店的帮派老大,去世了

有话直说 这个在北京开书店的帮派老大,去世了

一个容易满足的人,真的很难让他感到痛苦。

大家好,我是马拉松。

在2022年,开书店一定是个很差的营生。

大如单向街、先锋书店,也差点倒在疫情之下。

今天故事的主角是位在北京开书店的老板,名叫吴雪锋,他在豆瓣上自称“流氓书生”。

开书店,再加上收养了上百只流浪动物,可想而知,他有多穷。

或许是老天爷看他太辛苦,2022年1月18号他被确诊为肝癌晚期,不到一个月,2月15号元宵节,便离开了人世。

没有媒体详细报道,也没有盛大的告别,怀念他的动物,大概比人多。

这个在北京开书店的帮派老大,去世了

“流氓书生”吴雪锋去世消息

这个在北京开书店的帮派老大,去世了

书生出生于1982年,原籍浙江丽水青田北山,后迁至宁波慈溪洋山。

他的童年和青春由三件事构成:种田、看书、玩古惑仔。

种地,是因为家里太穷,往上数多少代都是农民。

父亲爱喝酒,属于午饭都要拿出白酒当白开水咪两口的那种。

跟所有80年代成长起来的男孩一样,他无法自拔地爱上了金庸和古龙。

改革开放后,小县城里的录像厅竞争激烈,商人们从港台和海外淘来的碟片是人们生活重要的调味剂,那时候,还没有电影审查制度这一说。

买票进场,在黑黢黢的狭小屋子呆上90分钟,出来要么面色潮红;要么走路带风,自以为是黄飞鸿。

十几岁时野蛮生长的书生,每日浸泡在刀光剑影的江湖气概中,甚至在家乡的小县城带过帮派,做过几年流氓老大。

这个在北京开书店的帮派老大,去世了

不过当古惑仔的他对现实保持着该有的清醒。

读高中时,看家里太穷,他直接放弃了上大学,开始考虑高中毕业后如何谋生。

由于认字后他的所有零花钱几乎都投入在路边书摊的武侠小说上,他自然而然地想到:

我要当一个书摊老板,这样以后看书就不用自掏腰包了。

毕业后,他跟外婆借了两千块钱,盘下老相识书摊摊主的全部书籍和三轮车,开始营生。

这个在北京开书店的帮派老大,去世了

2000年到2002年,临摊的有时是烤串,维族小哥不会几句普通话,但是他们在一起却聊得很开心,彼此打发着彼此。

有时是个卖衣服的,有时是卖生活小杂物的,有时是个算命的。

县城里算命的有三个,两个老头,一个白发老太太,老太太算得极准,生儿生女寿终几岁都道出来。

老头里一个把他当小兄弟看,多少年了每次见到他就拉着手问冷暖;另一个老头跟他没这么亲,但给他批过一回八字。

说他三十多有一年会特别坎坷,搞不好会送命的,所以到了这一年别人问他多少岁,都不能讲。

就这样,在昏暗的路灯下,他和隔壁瓜农从盗版《金瓶梅》读到《红楼梦》,拉着三轮板车卖过两个春夏秋冬。

直到他萌生了去北京的想法,北京书多,听说宣武图书馆和崇文图书馆里的武侠小说比田里的麦穗都多,而且一整年的会员,只要五块钱。

我想,“流氓书生”中,书生二字代表他爱书如命;而流氓二字,则是他勇气的象征。

这个在北京开书店的帮派老大,去世了

来到北京之后的日子,并没有那么好过,城管讲着他不熟悉的京腔普通话,卖书如同做贼。

几年间的他没有店铺,在街上摆书摊,游走在地坛书市、北大、北师大和各座天桥之间摆摊。

他并不觉得不公,当形形色色的人路过摊位,蹲下来打量书的封皮,他们便一样高,即使这是在卧虎藏龙的京城。

后来他终于靠着自己的努力有了一家书店,但他进不起新书,开的是旧书店。

在他眼里,只要是书,不管是二手还是三手,其实都一样。

这家旧书店被他随机经营着,有时开门,有时不开门。

这个在北京开书店的帮派老大,去世了

他来到京城,好像从未萌生过在这扎根的想法,买房、买车、生子,这些约定俗成的任务,在他看来都不值一提。

直到2011年,平静的卖书生涯突然遇到了转折——他收留了第一只流浪猫。

在没开始救助流浪动物之前,他还能靠卖书糊口。

之后,被救助的流浪动物们成群结队来到家中,并开始繁衍,送不出去又不舍得扔,他和妻子的生活就这样一点点被动物“蚕食”。

这个在北京开书店的帮派老大,去世了

资料来源:旅游卫视《行者》

截至2021年,他收养了上百只猫咪,30多只狗,还有一只被遗弃的兔子。

一开始我并不知道饲养这些数字的动物是什么概念,直到他开始描述自己的生活:

每天早上起来,光是铲屎都得铲一个小时。

快递员都埋怨书生买了太多猫砂,那一代代猫砂跟水泥一样沉。

书生说:

“每天吃喝拉撒消耗多少,光是买猫砂太多,多少个快递小哥说不送,说不要再用他们家的快递买猫砂,不要再在哪里买猫砂,真的送不动。”

他只好陪笑脸,再把水泥般重的猫砂分配进几十个猫砂盆中。

这是他付出的体力。

捡回来的动物不像宠物店里那些健康可爱,都是些老弱病残,光给它们花钱看病,他就耗尽了自己的家财。

这个在北京开书店的帮派老大,去世了

资料来源:旅游卫视《行者》

他给生病的小猫取名叫“多多”,给另一只病狗取名叫“发财”,它俩合在一起叫“多多发财”。

不仅如此,他还会给它们的窝取不同的名字,京都、台北、香港、伦敦…以此为乐。

这个在北京开书店的帮派老大,去世了

“运气不好”的话,短时间内收养几只重病的动物,花进去的治疗时间长达一两个月,金额个个都在数万。

他和妻子在出租房的屋顶上种着蔬菜,靠此解决自己的吃饭问题。

他自嘲到:

“现在想想会种田也挺好,是个实在的手艺,种田种到老了也还有人请,说起来比卖书靠谱多了,卖书十余载读过上千册书记得上万的书目有什么用,最后靠卖体力赚点辛苦钱。”

生前,他已经吃素8年。

这个在北京开书店的帮派老大,去世了

他付出的不仅是金钱,还有时间。

顾客们在网络上下单,他要从家中赶往更偏僻的仓库取书,回来发货,来回的地铁,公交,加上步行的时间,每天要花费三个半小时。

肚子饿了,又顾不上吃饭,经常在路边的小卖部买一瓶啤酒充饥,在走向公交车站的小路上边走边喝。

雨天,他左手拿着啤酒撑着伞,右手拉着装书的小货车,到家时雨水打湿了车里的书,他懊恼,只好小心翼翼地在页间铺上一张张餐巾纸。

这个在北京开书店的帮派老大,去世了

资料来源:旅游卫视《行者》

他说自己唯一的护身符是书籍,开往郊区的地铁从起点到终点是三十五分钟,这是他与书籍相处的固定时间。

从前,他一年可以看上百本书,随着收养的动物越来越多,后来降低到50多本,生前维持在30本左右的水平。

金钱、时间、体力之外,还有无数的心力

2020年底是他很焦灼的时候。

收留的猫狗一下不知原因地病倒好几个,突发死亡两个。

他不得不一个个处理它们的疾病,还有死亡。

深夜和雨天,他奔波在宠物医院和静谧的林间,将没能救活的一条条生命亲手埋葬入土。

这个在北京开书店的帮派老大,去世了

2017年,书生的妻子在豆瓣贴出他因操劳过度患上急性肠胃炎的照片。

挂水的间隙,疲惫的书生靠在椅背上睡着了,没能顾得上系好衣服扣子。

这个在北京开书店的帮派老大,去世了

2018年,书生开始在网络上发布关于猫的视频,也分享自己看书、练字的视频。

后来,他开始直播卖猫粮、猫砂等货品,赚些生活费,光卖书真的已经养不活这些流浪猫狗了。

一只猫,一个人,一副眼镜,一堆书,慢慢悠悠地聊着他和猫的故事,是他直播间的风格。

他常常在直播间里说的一句话是:

“对于直播我没有多余的想法,就是全家这一百多只猫狗有饭吃,生病能去得起医院,就可以。

祝各位今日快乐,明天好运。”

这个在北京开书店的帮派老大,去世了

最后一次直播,书生少言寡语,一只手抱着不知道发生什么的猫,一只手撑着早已疲惫不堪的身体。

黑色镜框下的眼睛,充满了无奈和心酸。

比起自己,他似乎更担心妻子和它们的明天。

这个在北京开书店的帮派老大,去世了

病情发展地很快,确诊肝癌晚期后,短短一个月,他瘦得不成人形,早已不见当年意气风发的儒雅模样。

这个在北京开书店的帮派老大,去世了

但直至他离世,仍有网友对其恶言相向,苛责其居心叵测,或者做得不够好,不够多。

他们没有注意到,视频里频繁出现小猫小狗吃奶的画面,而书生却没有生育自己的后代。

如今他终于可以休息,不必受病痛折磨,不必再如此辛劳。

这个在北京开书店的帮派老大,去世了

我一开始以为,这是书生“走火入魔”般的执念,是他对于动物过于泛滥的同情心。

后来发现,其实他也不耐烦,他常常说: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干这些事情。”

“觉得自己像个机器一样,一直在转。”

“有时候真的就想放弃了。”

就算饱读诗书,浏览过无数段人生,他还是会常常发出这样的疑惑。

这个在北京开书店的帮派老大,去世了

资料来源:旅游卫视《行者》

他苦恼,这么多动物过分挤占了他独处的时间。

2014年,书生尚有时间进入寺庙修心打七,可以自由自在地摆脱手机。

这个在北京开书店的帮派老大,去世了

而近年来,他在家要面对猫狗、面对生意;

地铁里就算可以看书,也逃不过要面对手机,面对人群;

到了仓库也是,院子里还有十几只流浪猫等着他投喂。

只有从仓库步行到公交站台的十几分钟,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

这十几分钟,他只面对自己。

就像囿于城市生活之间的中年男人,下班后将车驶到家楼下,熄火后留给自己一首歌的时间,再上楼。

收拾好心情,回到家打开房门,迎接他的虽然有排泄物的臭味,但也有无数思念的叫声,驱散了书生心头所有阴霾。

他说:

“在某种程度上,它们驱使我不停地劳作,在另外一方面,它又给予我动力,给予我责任。

当所有生命的眼睛盯着我看的时候,我没有力气去沮丧。

别人觉得,猫是依靠我才活了下来,那反过来说,我也是依靠了它们,才变得坚强。”

通过动物,他找到了与自己沟通的方式:

“当你柔和地跟它们沟通,它们会变得平静,我也会平静下来,始终可以趋向一个柔和的生命状态。”

这个在北京开书店的帮派老大,去世了

资料来源:旅游卫视《行者》

他是个极容易满足的人,对生活要求极低。

打从经济自主后买过最开心的物件,竟然是一个热水瓶。

他说自己喜欢喝热水,喜欢喝热咖啡,喜欢喝热茶,每天得煮好几道水,有个热水瓶就可以少烧水,少浪费电。

不过环保是附加的,买到热水瓶时,他就是很单纯地乐了好几天。

他抱着猫咪“林志颖”一遍遍说:

咱也是用上热水瓶的人了,啊,咱也是用上热水瓶的人了。

但照例,易碎的物件在他家很快就碎了,后来也就没再买过。

不过,他终于还是知道了自己是个容易满足的人,一个容易满足的人,真的很难让他感到痛苦。

这个在北京开书店的帮派老大,去世了

2月15日,书生医治无效去世,死后按照他的遗嘱,将遗体捐献给北京协和医院用于医学研究与救助。

去世后,百余只流浪猫狗由其妻子继续抚养,后续会寻找合适的领养人。

这个在北京开书店的帮派老大,去世了

回望他的一生,是肝胆相照的侠气,是柔情似水的怜悯。

他的身上,带着中国武侠传奇式的执拗,又带着隐士一般旷达写意的心境。

终其一生,我想可以用两句话来概括: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书生,一路走好。

这个在北京开书店的帮派老大,去世了

滚君

我是七八点钟的太阳!

文章数
2357
阅读量
610w
最新文章
  • 随时随地想看就看
  • 第一时间获取猛料
  • 更友好的阅读体验

微信扫一扫 体验小程序

意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