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倦是很多负面情绪的根源。
无聊、烦躁、失落、孤独,通通都可以因它而起。
而厌倦又是生活的真相。
因为日子与日子,本身就是一直重复,一直重复。
所以如何消解厌倦感就成了都市年轻人的必修课。
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或者看一场激情四射的演出……
不谈恋爱会死吗?
不会,但会无聊。
不出远门会死吗?
不会,但会空虚。
不看演出会死吗?
不会,但会孤独。
尤其是看演出。
对于很多乐迷来讲,可以三年不恋爱,可以一年不出省,但绝对不可以三个月不看演出。
长期不看,心痒骚动,坐立不安,几乎要产生生理上的不适。
最近一个月,演出被疯狂取消。
杭州的痛仰,苏州的新裤子,合肥的木马,南京的野孩子……
现在,我已经见不得“演出取消”这四个字。
真希望疫情早日结束。
多少期待彻底落空,多少努力付之一炬。
如同恋爱中最残忍的不是被拒绝,而是刚被允许开始,又被戛然而止。
一
演出取消,最痛心的一定是艺人和制作团队。
11月3日,新裤子苏州演唱会刚进入最后倒计时三天,突然宣布中止。
官方的说法是延期。
但经历了这么多次“因疫情延期”,谁都清楚,此时的延期=无限期延期=取消。
各大票务平早已轻车熟路,遇到这种意外,观众购票款项无需任何操作,自动原路返回账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是一台演唱会并不是从演出才正式开始,而是从宣布售票的那一刻就已经启动。
最后2个小时的舞台呈现只是结果,最重要,也最不重要,因为90%的工作都已经在前面完成。
11月3日那天,新裤子成员早早抵达现场准备彩排;
130余人的内容制作团队全部准备就绪;
200余人的工程团队正在忙着最后的舞台搭建。
这时宣布取消,意味着以上所有工作全部白费。
噩耗!
完完全全是噩耗啊!
乐队三人离开苏州前,站在体育场中间弹唱了一首《除了你我一无所有》。
彭磊穿着演出服装,赵梦新染了头发,现场的工人还在拆着设备。
没有话筒,没有音响,只有一把木琴和一口破嗓子。
“那首歌再没人唱,你们会不会失望。”
“等到失望的结果,只为你唱歌。”
彭磊扯着嗓子大喊,歌声飘荡在空荡的体育场里,积压的情绪从内心窜出,升空、爆炸、释放。
多么无奈、悲伤、魔幻的世界。
回到北京,立冬,大雪。
彭磊穿着T恤在卧室给大家唱了首新歌。
“相隔那么远,相隔那么远,我们几乎不能停止表演,害怕你会感到厌倦,害怕我们彼此厌倦,不要变,不要变……”
他很怕这次取消后,下次遥遥无期;
他很怕,回不到过去。
另一处,庞宽穿着白色西装、戴着玩具眼镜,在阳台上唱了首慢版《Byebye Disco》。
琴声迷离悠长,歌声无力空洞。
孤独又落寞。
再见disco,再见音乐,再见演唱会。
赵梦在也一个人在家唱起了《我爱你》。
“我爱你,我总怕见不到你
看着你,我要把全部给你
纷纷乱乱的记忆无拘无束的哭泣
反反复复的想你我终于失去你”
为了演唱会,本来红色的头发染成了蓝色。
演唱会说取消就取消了,但头发不可能说染回来就染回来。
个中滋味,谁能体会。
真是太难了。
因为这场演唱会本来就是一次“离别后的重聚”。
2020年初,疫情刚爆发那会,新裤子无奈取消了3月7日的巡演首站上海场。
当时买了票的观众很多都没退款,一直等着他们的再次召集。
终于18个月后,新裤子来到苏州,重新命名巡演主题,从「最后的乐队」改成「我们最好的时光就是现在」。
就像他们微博中所说:“两年了,这是我们离演唱会最近的一次。”
但命运并没有因为巡演主题改得更吉利了而成全新裤子。
现实再次给与了迎头痛击。
当然,他们的遭遇绝不是个例。
痛仰杭州站摇滚客写过两次,最终仍无奈取消了……
还有些乐队更惨。
因为巡演对大部分三、四线乐队来说,是唯一的经济来源。
没了演出就相当于没了收入支柱。
半年不开张,勒紧裤腰带,忍一忍;
一年不开张,乐队可能就要散了。
大家各自工作,承诺未来疫情结束,再次组队。
二
演出对于乐队是事业、是收入来源,对于乐迷,是苦涩生活里的糖。
取消一场演出,意味着定好的机票、车票、酒店全部要退。
如果通知不及时,更意味着多少人满怀期待,从远方赶来,刚落地这座城市,收到“噩耗”短信,想死的心都有。
这是退门票就能解决的吗?
这根本不是钱不钱的事!
小舒(化名)是浙江某高校的在校生,袁娅维的超级歌迷。
9月底,她看到偶像的演出消息,毫不犹豫地买了票。
尽管地点在离学校千里之外,位于河北省秦皇岛市的阿拉亚。
她需要北上,坐一天的车才能赶到。
她在微博发布消息,找人拼便宜的双人票。
说便宜,其实并不便宜,也要875元。
但对于她来说“多少钱都要买”。
因为决定看不看演出、看谁的演出,真不是钱的事。
于是10月23号的演出,她10月22号下午1点坐上硬卧,一觉醒来,火车刚过南京,收到一条短信……
似曾相识的话术,最不敢想的结局……
此刻她懵了。
仿佛身体突然失重,下坠。
冷静后,她从南京后面一站下车,返回。
10月23号凌晨,她发了条微博。
其中一句最让人心疼:
“没想到这一个月每天都在脑中幻想的场景还是没有实现。”
第二天下午,她发博表示这次损失了她几个月抠出来的钱,以后工作后她要努力赚钱,不错过袁娅维的每一次演出。
虽然我不迷袁娅维,但完全可以感同身受。
提前一天被告知自己正在奔赴的演出突然取消,搁谁谁能受得了!
疫情防控至关重要,但办演出和看演出,本质是一个商业行为。
基于产品交付原则,如果收钱了但不能完成交付,就是违约。
虽然不可抗力可以成为法律依据,但如果频繁发生,那就得重新考量。
当小概率事件成为大概率事件,量变产生质变,怎么还能继续按照原有方法处理?
比如票务平台可以加入“演出取消险”,类似这些,想办法保障消费者的合法权益,也能将主办方的损失降到最低。
虽然羊毛出在羊身上,额外费用肯定会转嫁到票价,让乐迷买单。
但不管怎么说,票价再贵,都比临时取消演出造成的杀伤力小。
如果前者是AK-47,那后者就是核弹级别,一旦发生,所到之处,无处逃生,无一生还。
越难得,最珍贵。
刚过去的声音玩具南京场,可能是我近几年看过最high的演出了。
这场演出很神奇,从6月延期到8月,从8月延期到9月,最后再改到11月。
事不过三。
当官方第三次宣布延期,我根本就不指望能办。
失望了一次又一次,铁打的期待都已消磨殆尽。
但谁知道,11月3日,演出居然……正!常!进!行!了!
开场前一个小时我还在担心,会不会被临时取消,甚至害怕演出过程中被现场叫停。
但当第一首歌响起,任何顾虑都抛到脑后。
身体包裹在音符中,漂浮半空,享受久违的自由。
不看演出会死吗?
不会。
但会孤独。
尤其在虚拟娱乐盛行的现在,太多声色犬马正在掠夺你的眼球,抵达你的快感。
但他们也在抛弃人味,远离自然。
赫拉克利特说,人不能两次走进同一条河流。
人也无法两次参与同一场演出。
每一个音符被弹奏出,都是独一无二的,转瞬即逝,出生即死亡。
即使被记录,也永远无法真正还原。
这就是现场演出的魅力。
每一刻都是新的。
每一刻都在创造。
每一刻也都在告别……
身在其中,我能清楚得感受到,有一个“我”正在活着。
有一个“我”正在孤独地拥抱自己,拥抱这个世界。
当晚,声音玩具演了那首我最喜欢的《没有人能够比我们更接近对方》。
音乐响起,“那些擦肩而过的人,早已两鬓斑白,心如死灰”。
我静静站在人群中,一动不动,流下了幸福的眼泪。
不看演出会死吗?
不会。
但会孤独。
希望疫情早日结束。
希望所有演出都不会被取消。
希望所有爱与和平都能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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