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马拉松。
中国很大,北京躁动着摇滚,上海哼唱着爵士,成都飘荡着民谣,内蒙古呐喊着金属,而云南摇摆着雷鬼。
在云南,有这样一支雷鬼乐队,即使在面对死亡时也要奏响音乐,弹琴跳舞。
他们在北京疆进酒Livehouse巡演结束时对观众说:
“来和我们合张影吧,因为后天我们就要回云南了,家里面养的猪和羊啊,还有种的蔬菜,都在等着我们回去照顾。”
乐队老家的天空
这样的话语对于北京人来说是陌生的,对于所有城市人来说是陌生的。
我们在城市里出生,在城市里上学,在城市里工作,并且打算一直在城市里继续生活下去。
我们大概都没想过吃了一辈子的蔬菜和香喷喷的烤肉,还有这样好听的音乐,到底是从哪里生长出来的。
直到台上的乐手告诉我,蔬菜和猪肉不是凭空冒出来的,是这双弹琴的手把它们照顾得很好。
音乐也不是凭空冒出来的,是大自然把他们照顾得很好。
今天就和大家聊聊这支来自雨林深处的乐队——Kawa。
乐队主要成员均来自云南的边陲小镇——西盟,一个与雷鬼故乡牙买加几乎处在同一纬度的城市。
千百年来,佤族人们生活于此。生活如同他们的音乐一样,热情,奔放,无忧无虑。
生活是苦难的,但当音乐响起,大家的脸上便都是笑容,跳起舞来,唱起歌来迎接火焰,也迎接死亡。
就像Kawa在《人间正道》中唱的:
“人往五谷生,也往五谷死。
火从自然来,也在自然灭。”
Kawa乐队至今发行了两张专辑,第一张专辑名为《出云南记》,第二张名为《勐卡电台》。
《出云南记》是Kawa作为佤族人的后裔,要走出云南深处,把自己民族的文化传播到全世界去。
专辑以一首intro开篇。
曲子由神秘的佤族独弦琴引入, Kawa请来佤族的头人——岩聪, 阿佤山非遗传承音乐家演奏了开头的独弦琴solo。
佤族人,图腾为牛,只有语言,没有文字,上个世纪,直接从原始社会过渡到了社会主义社会。
琴声拉扯着时间,琴弦的震颤中宛如凝结着佤族数千年的历史演进,凝结着铁匠们的锤炼,凝结着插秧时的脊背。
历史的帷幕在耳中拉开之后,Kawa的失真吉他进场,电子音效与独弦琴交融,反复激荡。
曲子推进到高潮时,只有“嘿啦嘿”这三个字劳动号子般的反复歌唱,迸发出一种从古老踏步行进至未来的穿越感。
到达未来之后,Kawa的第一件事便是饮酒。
专辑的第二首歌是《干酒醉》。
在他们的作品中,特别是这首歌里,没有乡愁,没有苦恼,只有爱人,只有饮酒。
北上广不相信眼泪,云贵川不相信酒醉。
我想没有人能拒绝Kawa的音乐,那是一种带着灵魂原始魔力的律动,在他们的现场所有人都释放了天性,跟随他们的音乐一起舞动起来。
随着小号和鼓声翩翩起舞,再提溜上两瓶啤酒,酒精挥洒打湿胸口,是听他们音乐,看他们现场的正确打开方式。
在第二张专辑《勐卡电台》中,《你要来呢嘎!》令我印象深刻。
即使是表达思念与不舍,Kawa也要用欢快的律动来承载。
这一切与云南人善良淳朴的性格不谋而合。
不禁感叹,雷鬼,是这个世界上最具幸福感的音乐流派,是如此的欢快、明亮、律动、无忧无虑。
雷鬼乐响起,我变成了水泥森林里面的海岛乐天派。
三只快乐的海鸥围绕在头顶盘旋,大厦间遮蔽的光影化成了椰影婆娑的沙滩。
不再为生活的困局而焦虑,将身边的每一滴欢乐都无限放大。
Kawa的音乐主题大多围绕着生活与自然相关,他们表达着对田园生活的热爱,表达着对自然深邃的理解与敬畏,表达着对当代城市生活的审视与批判。
在Kawa与佤族民间音乐和自然的契合中,我听见了对世间万物的敬畏之心。
听见了佤族人欢乐自由的天性。
听见了清新的的自然之美。
听见了云南的天空,天空中的云,风中的泥土,还有万物生灵慢悠悠的脚步。
这是当下所有城市音乐都普遍匮乏的。
所有现场听过Kawa的人都知道,他们的音乐一起来,谁也没办法呆在那听,你会跟着他们不由自主地摇摆起来。
Kawa的音乐有一种解放人天性的魔力。
听着歌我不禁好奇,什么样的地方,能催生出这样的音乐?
西盟,这个与老挝、缅甸、泰国三国临近的边境小城,到底有怎样的魔力?
这里的人们,生活在烟雾缭绕的山中。
小城里没有红绿灯,没有大工厂,不用排队,牛犊们也不用担心快速行驶的汽车。
路上随处可见是载歌载舞的地砖和井盖。
农忙秋收时学校会额外放假,族人们聚在一起吃饭,唱歌,跳舞,庆祝雨水,庆祝丰收。
就连抽烟的时候也要搞音乐,把快乐吸进身体,再把快乐吐回空气。
这样的普洱西盟县,不仅盛产普洱茶,还生长出了雷鬼乐。
佤族人狂放不羁的性格,面对生命过程的坦然,再加上对节奏天生的把握能力,让他们驾驭雷鬼如鱼得水。
Kawa乐队去班帅的学校义演,视频里孩子们唱着他们的《祝酒歌》欢呼雀跃,我甚至好奇为什么这些小孩都会唱这首歌。
主唱老憨的回答是:
“佤族会说话就会唱歌,会走路就会跳舞。”
一项甩头舞,上千年来已经把音乐和舞蹈注入了他们的血液。
佤族信仰的是自然万物,对死亡一直保持接受的态度,人出生时唱歌跳舞,人死了要唱歌跳舞。
高兴的来也要高兴的离开。
“Kawa”是我国少数民族佤族在解放前的旧称“卡佤”,乐队的名字便来源于此。
他们选择这个名字就是为了根植于家乡西盟的土壤,找到最根源的民族律动。
令人感受最深的是,KAWA的雷鬼不仅仅只是一种摇摆跳舞的音乐,音乐变成了他们日常的生活方式。
乐队在签约音乐公司的时候明确表明,除了工作需要到北京,其他时间不愿在北京逗留。
除了英年早逝的前Bass手艾勇在北京长时间生活过,乐队其他成员一直生活在云南。
艾勇之前是山人乐队的Bass手,在北京生活了将近10年时间。
他因为身体原因回到了家乡,和昔日的小伙伴组起了Kawa乐队。
在北京待了10年之后,艾勇特别珍惜这种自然的生活方式。
他恍然大悟,不管是对于身体还是创作来说,这都是更好的选择,只是不知不觉,在北京的十年一眨眼就漂了过去。
曾经他们租了间房子,大家庭似的在一起生活。
该种田的种田,该织布的织布。
如今即使已经“分家”,但依旧保留着风轻云淡的生活方式,自己种菜、养猪、做饭、酿酒……
主唱老憨身上的衣服都是旧货市场淘来的。
在这个销毁烟囱的年代,制作人老黑骄傲地说:
“我们现在还是生火做饭,这是特别奢侈的一件事儿。”
他们享受着这种天然的感觉,迎接苦难,然后歌唱生活。
炊烟袅袅,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雷鬼人在天涯。
他们的排练室特别简陋,乐队淘来的不止二手衣服,还有大量二手的设备。
工作室里所有设备加起来,可能还没有北京一个普通录音室的两支麦克风贵。
可就是这样的条件,做出了中国最好的雷鬼音乐。
在西盟这个小县城里,居住着10万人,70%是佤族人。
剩下的30%里,已经有温州人在这里聚集,开起了超市。
他们在一起,不用赶时间,一整天都用来晒太阳,看云,买绿色的蔬菜,躺累了就去游泳爬山,照顾动物还有花花草草,人生好像并没有什么必须完成的任务。
Kawa的专辑叫《出云南记》,巡演主题叫《回云南记》。
他们说,城市里的诱惑太多,生活太累,而云南,比哪里都轻松。
佤族头人岩聪去北京和谭维维录节目,同台歌唱,录完节目后又回到了西盟,继续风轻云淡的生活。
他们的根,深深扎进了这片土地里。
这样的亚热带雨林气候生长出了雷鬼,生长出说唱,生长出万物。
雷鬼不是大麻,也不是一头脏辫,更不是让人糜烂的享乐音乐。
雷鬼不是建立在烟雾缭绕的享乐天堂之上,而是面对狗日的现实,也要一次又一次的把光芒投射出去。
雷鬼,是一种不仅不服输,还要笑出来的生活状态。
Kawa的精神导师,将生命奉献给牙买加的雷鬼鼻祖Bob marley出身贫民窟,歌里唱得大多是反歧视、反暴力、宣传爱与和平的宣言。
即使歌曲轻快,但这样的歌曲依旧给他招来杀身之祸。
1976年,他为了为缓解当时牙买加两个对立政党竞选的紧张局势,决定举办一场免费的音乐会,希望以此来阻止趋近分裂崩溃的牙买加。
然而就在举办音乐会的前两天,他和随行人员遭到枪手扫射,他被击中胸口和左手臂,伤得很重,他的妻子和经纪人也挨了枪子。
死里逃生,所有人都人认为,即使是Bob Marley也应该屈服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两天后他站上了音乐会的舞台,面带微笑,舞步坚定。
那天,八万人到场,Marley站在台上向饱受疾苦的国民唱道:
“Get up, stand up!Stand up for your rights! ”
“Get up, stand up!Don’t give up the fight! ”
它在给予我欢乐的同时给予了我力量。
开心的时候要唱歌跳舞,不开心的时候更要唱歌跳舞!
Bob Marley,1945年2月6日出生于牙买加,1981年死于癌症,年仅36岁。
从1990年开始,他的生日被定为牙买加法定节假日,全民为这位雷鬼乐手狂欢庆祝,跳着同样的舞步,高唱他的歌。
他生前说过这样一句话:
“Live the life you love.
Love the life you live.”
意思是:
过你所爱的生活,爱你所过的生活。
生活是苦难的,我又划着我的断桨出发了。
出发时,我要高唱着歌,高喊着劳动号子。我要驾驶我命运的船。
Bob Marley
以上与乐队有关的摄影图片均由乐队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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