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开始前，我想先说一件事。
“学术性开车”的文章，滚君已经写了几篇。
《情色教母李碧华》、《三级艳星往事》
鉴于反馈良好、呼声强烈。
我们准备专门开个板块，系统性、学术性聊聊影视作品里出现的“性”。
正经搞黄色，虽然这事一听就不正经。
但正确看待性，反而是社会进步的阶梯。
在滚君这里，你可以自由做自己。
“禁片之王”娄烨的新片《兰心大剧院》上了。
这次拍的是抗日谍战题材。
“娄烨拍抗日片”，很容易联想到这是一部妥协的献礼剧。
但娄烨的骨头还是那么硬。
他不讨好任何人，只为自己拍。
我看完电影最直观的感受是：很难看。
这个“难看”，不是说电影故事烂、演员表演差、制作团队只为圈钱，而是导演抛弃一切讨好观众的技巧。
长达2小时的电影里，画面全黑白、全程无配乐。
习惯了声光电的多重刺激，真的很难忍受一部没有任何嗨点的电影。
所以《兰心大剧院》的票房很差，上映6天才突破1700万。
但他就是要和主流反着来。
提到“抗日片”，我们习惯于看到一个家国情怀的故事。
娄烨任性的点在于，他借一个宏大背景，拍的却是个人情爱的小故事。
虽然是抗日片，本片并没有出现政府的概念。巩俐饰演的，是反法西斯阵营的国际间谍。
她因为个人感情，错传情报，最后让日本成功轰炸珍珠港，直接改变了全世界的命运。
很黑色幽默，也让人难以理解。
他肯定知道这样拍没票房，但他就靠这股劲儿活着。
至于电影为啥会延迟2年上映，我猜和电影里的2场床戏有关。
一场是间谍巩俐，色诱日本军官。
她伪装成军官死去多年的爱人，用无限温存从军官口中套取情报。
我们习惯脸谱化的日本鬼子，但娄烨拍的是个深情到在战争中开小差的男人，他的脆弱，居然让你有一丝同情；
第二场是巩俐和重庆政府女间谍之间的女女床戏。
抛去身份的敏感性。
在中国的大荧幕上看一场床戏，和看一场女女床戏，这种禁忌感是绝对不同的。
这场戏有删减的痕迹，但娄烨还是最大程度保留了精华。全程没露点、没亲嘴，明明啥都没做，又啥都做了。
巩俐轻轻触摸女伴的皮肤，从眉骨、鼻子、唇峰、脖间凸出来的那块骨头、再沿着胸口一路往下…
TM的娄烨太知道怎么让观众爽。
通过这场戏我才知道声音也是性魅力的一部分。
巩俐的声音低沉、近乎于耳语。它从遥远处飘来，像一张大网把你包裹住，就是此刻死了，也是爽的。
那种大地之母的力量，轻柔地抚摸你的背，在你耳边低语呢喃，仿佛儿时和母亲躺在一起说悄悄话；被她抱着，仿佛缩回母亲的子宫，那是最温暖、最安全的所在。
哪怕为了这场床戏，也值得买票去电影院看。
只能说庆幸电影隔了2年还能上吧。
提到娄烨，床戏是无法回避的一个细节。
《颐和园》里出现过那么多场床戏，最后可以说是乱交了。
但我印象最深刻的，还是余虹的几场女女床戏，尤其是她教会天真懵懂的女同学自慰…
拍完《颐和园》娄烨被禁5年，可他说当时不拍，他就疯了。
那种无因的愤怒、群体性的迷茫，娄烨要做的就是无底线的疯，疯到最后无法收场，疯到以毁灭为结局。
性是他最好的武器，他就是要宣泄，他拍女女，就是要挑战禁中之禁。
这是他的野，很意外时隔15年，娄烨仍没有丢掉这份野。
而我今天也想沿着娄烨的这条野性之路，谈谈大荧幕上出现过的女女性爱。
看看习惯压抑的国人，到底能有多野？
华语电影里最有百合情结的导演，必然是徐克。
江湖流传一个段子：衡量徐克是否认真拍片的标准只有一个：有没有百合？
《刀马旦》里，他让青霞和钟楚红、叶倩文搞暧昧；
《青蛇》里，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只有青蛇对白蛇的爱是真心的；
《倩女幽魂3》里开篇直接来一段女女情欲戏；
最初我以为他是讨好观众，毕竟“女女动作片”是黄网的顶流。
可徐克说，拍女女，“让你感觉到人还是很漂亮的，人的内心还是很漂亮的”。
百合是徐克眼中的绝对净土。
徐克总拍江湖，但何谓江湖？
《东方不败之风云再起》里，侵略者都打上门了，士兵还在军营里招妓；
底层民众蒙昧无知，谁红就把谁当信仰，为了一个伪神宁愿献出自己的生命；
他镜头下的主流社会，常出现懦弱无能的书生、贪污腐败的政府官员、杀人如草芥的浪人、刚愎自用的侠客。
当一切都不可信，“女女之情”，就是徐克最后的信仰。
而江湖中的红尘女女，是徐克最后给观众的乌托邦。
就像这部《风云再起》，祖贤和青霞的床戏，是多少人的青春记忆？
而电影里的“东方不败”，就是现实中的徐克本人。
电影里，说的是假死的东方不败，不满江湖中大量顶着他的名号招摇撞骗者，决定重出江湖，正本清源。
现实中，徐克前两部《笑傲江湖》票房大卖之后，嗅到钱味的香港电影人开始跟风效仿，光林青霞以中性扮相演出的就有《绝代双骄》、《刀剑笑》、《东成西就》等；
作为开山鼻祖的徐克看着一地冒牌货自然不爽。
此时作为最大金主的台湾片商又要求徐克加紧拍摄第三部，导致这部终结片成了狗尾续貂之作。
片中东方不败本想远离江湖，却发现“做强者被人杀，做弱者被人踩”，自己早已没了回头路。
人人都想从东方不败这儿捞到好处，可又打心底里看不起她，甚至连妓女都要打扮成她。
这不就是当时徐克的处境吗？
只有王祖贤饰演的雪千寻，抛弃地位，爱的是东方不败这个人。
哪怕被变心的爱人打到残废，她流的泪也只是在痛“可怜她被命运拖着，永远摆脱不了”。
可惜这种至死不渝的爱只出现在电影里。
徐克的女女最后基本都要生死分离，大概他也不相信世间能容下这样不掺杂质的爱。
当一个男导演对世界不满了，他最爽的发泄方式，是搞部女女片。
这事绝不止徐克一个例子。
比如达伦·阿伦诺夫斯基那部提名一堆国际大奖的《黑天鹅》。
电影拍的是一个女孩的性解放。
表面上看，娜塔莉•波特曼饰演的女主角，是生活在粉色城堡里的公主。
粉色代表美好，但一个28岁的成年女性，生活中显然不该只有粉色。
这里的粉色，代表禁锢，因为这是个极度性压抑的家庭。
娜塔莉的妈妈因为生育而放弃事业，她把女儿当作下半生的奋斗目标，同时也隐隐恨着女儿：如果不是你，我不会沦落如此…
此时娜塔莉接到个大活儿，她要同时扮演《天鹅湖》里纯真的白天鹅和邪恶的黑天鹅，其实就是得同时表现处女与荡妇。
她可以处女，但她无法荡妇。因为从小被灌输对性的厌恶，她早已习惯当个乖女孩，被动守贞。
所以电影里至关重要的那场床戏，必须是女女。
女主代表处女，另一位是荡妇，两人的结合，是一个女性的天性解放。
当她最终“杀了”荡妇的演员，她也获得了女性的终极魅力，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
这才是最好的性教育，压抑的结果只能说毁灭式的爆发。
某些卫道士真该好好看看这部戏。
没拍过一部女女片的女演员，更是没法成为女神的。
我最推荐张之亮导演的《自梳》，刘嘉玲、杨采妮主演。
所谓“自梳”，是古代自行束髻，以示终生不嫁的女子，也是最早一批职业女性。
杨采妮饰演的意欢，就是一个自梳女；
而刘嘉玲饰演的玉环，则是以色侍人的妓女。
两人一个靠双手、一个靠卖肉，怎么看都不能在一起。
《自梳》拍的恰恰是两个人突破身份、穿越时间、甚至战胜生死，触及灵魂的结合。
它有最可笑的片段：
妓女玉环，13岁被卖，她满以为自己结婚能上岸。可结婚也逃不过被卖的命运，还是丈夫亲自把她送上别人的床，因为这次的嫖客更有钱；
它也有最血腥的镜头：
自梳女意欢怀了孕，又被男人放弃。于是意欢躺在蓄满水的木桶里，用一根铁丝刺穿了下体，杀死了体内尚未成型的生命。
电影拍的是两个女人在苦难中的链接。
日本空袭前夕，玉环拿到一张逃命去美国的船票。两人约定好一人一半，可最后只有玉环成功上船。
这一别，就是生死的距离。
意欢完全没有被抛下的愤怒，她是笑着哭，因为爱人能活了。
而开船后，看见意欢没上船，玉环竟然冒死跳海游回岸边。
因为没有你，我也不想活。
两人“出生入死”，可身体最贴近一刻，也不过一个吻。
但你不会怀疑这份爱的坚定，因为她们已不需要靠肉体展示亲密。
它超越偏见，拍出了爱的深刻，更拍出了爱的辽阔。
即使这份爱，是用现实的不堪反衬出来的。
这部片让刘嘉玲提名了金像奖最佳女演员，看过这部片，才知道她并不是只靠大波吸引人花瓶女。
可惜这只能是绝唱了。
看完《兰心大剧院》，我深刻被电影结尾处尼采的一句话震撼到：
“期待爱的回报，不是爱的要求，这是一种虚荣。”
娄烨用心拍了这部片，我也真被电影里巩俐的拥抱温暖到。
今天写这篇，不为开车、也不想蹭流量，只想分享我从电影里感受到的母性之力。
而你有多久，没被人这样轻柔而坚定的拥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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