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滚君。
今天是春节假期结束的第一天，和大家聊聊万青的《冀西南林路行》。
一群高手十年磨一剑的专辑，我作为听众，起码听两个月才能动笔。
这张专辑的音乐部分早被吹上天了，歌词文本部分批评者有之，夸赞者亦有之。
刚好，春节宅在家也有时间细品，今天就和大家来唠唠后者。
首先我们要知道《冀西南林路行》的理解框架是什么。
词作者姬赓在专辑内页里写的比较明白，大概意思是：
2013年，他坐火车穿过太行山。
山脚下平静的古老村庄与半山腰轰隆隆的采石工程形成的鲜明对比，让他生理上顿感一阵眩晕。
他困惑于传统与现代化之间的冲突，之后开始旷日持久思考人类之出路。偶尔通畅，更多是无奈与伤神。
2020年到来，一连串的大事件发生后，令他感叹：
几人仍眼睛明亮，几人已失了魂？
于是，他与乐队将这段思考轨迹以及“谜底”录在了44分22秒之中。
即是这张《冀西南林路行》。
抛开《早》、《平等云雾》、《绕越》三首起铺垫、连接功能的纯音乐，言之有物的只有五首作品：
《泥河》
《采石》
《山雀》
《河北墨麒麟》
《郊眠寺》
《泥河》是开篇，从上帝视角，观察人类入侵山林的过程。
本来山林鸟兽各自为家，但人类一来，“测量绘图，爆破合围”、“开山拦河建水库”。
一切都变了。
于是“泥沙沉积，运动停息，水鸟隐迹，人造湖泊无颜色”。
从：
可听到雷声隐隐可感到夏日来临
到：
可听到雷声隐隐可感到未知来临
再到：
可听到雷声阵阵可感到危险来临
这些不断重复的歌词，寓意不言自明。
《采石》是《泥河》的后续。
前者描述的是从古至今的演变，后者就是爆破开山这一件事。
且叙事角度从上帝视角变成了山石本身。
赋予它以生命、以情感、以困惑、以绝望。
拟人。
类似于12岁时，小学老师让我写的命题作文《我是一只鱼》。
姬赓将山石写出了离家的诗意：
此生再不归太行
灵魂在山口又回顾
悲壮、惨烈，而又无处述说。
最后，这种极端的苦痛化为一句呐喊：
崭新万物正上升幻灭如明星我却乌云遮目
不断重复！
不断重复！
不断重复！
最后的最后，又化为一大段噪音摇滚的肆意呼号。
这是千万生灵在你午夜梦回时的嘶吼。
它们任人宰割，既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又无法表达命运背后的不公。
所以，当理解了万青的情绪后，一定不会觉得歌曲结尾处，处理得太夸张。
你的耳机没有坏，只是感受力被限制住了。
第三首《山雀》以上帝视角写动物。
太行山逐渐崩塌，本来自由自在的山雀也没法继续存活。
大雾重重时代喧哗造物忙
火光忷忷指引盗寇入太行
这两句是全专辑的金句无疑，古韵遗风尽显。
很明显，不管是写山石还是写山雀，作者最终还是在写人。
写大时代下的小人物。
写你和我。
只不过有些悲哀难以言表，有些无奈不敢说破，所以才假借山石、山雀之口。
但最终，勇敢的创作者还是逃不掉直面问题核心。
于是便到了直接描述人的作品，第四首——
《河北墨麒麟》。
主歌，姬赓寥寥数语便勾勒出了一位满腹悲伤的人物形象。
闭紧嘴唇。
停止歌唱。
胸闷。
雷声滚滚。
最终——
乌云阻拦明月涌河湾，起身独立向荒原。
走进荒原之后干什么呢？
试试冰冷昂贵入云涉水的轻身术看看演员王公游民盗贼的心电图
这两句歌词持续演奏了7分多钟，反复吟唱了四遍。
结尾处和《采石》如出一辙，魅声四起。
区别在于，此处的噪音不是乐器，就是来源于人声的咆哮。
更加摄人心魄。
毕竟这首歌就是直接写人，当然得这么设计。
背后的疯狂到底指代是什么？
是惨绝人寰的灾情？
还是自相残杀的争斗？
都是。
至于“冰冷昂贵入云涉水的轻身术，演员王公游民盗贼的心电图”如何解读，其实不重要。
我更倾向于理解成，在现实的规则内给予现实反击。
人与山石、山雀的区别在于，人的主观力量毕竟是存在的。
你可以选择不成为自己讨厌的人。
比如有人选择十天写十首神曲，卖1万；
也有人选择十年出一张专辑，卖1000万。
阶级跃迁也好，金钱诱惑也罢。
你我身在其中，想要逃脱，何其困难。
要么选择疯癫，蔑视世事。
要么保持清醒，赤膊上阵。
奋力跳海、躬身入局，这是万青式的正能量，悲壮而动人。
这让我想起了腰乐队《相见恨晚》专辑里的最后一首歌《晚春》里的最后一句：
“奋勇呀然后休息呀，完成你伟大的人生。”
奋勇=活着
休息=死亡
人生就是这样，无非就是：生，然后死。
其他都是次要。
最后一首《郊眠寺》更直接。
越过山、鸟、人，万青用隐喻直面时代问题。
地产。
宗教。
医保。
慈善。
股票。
失业。
最后，这一句饱含了多少悲切关怀，胜过千言万语：
西郊有密林，助君出重围
密林在西郊。
西郊在哪？
密林里有什么？
不可知。
但我们要相信，即使世界再混乱。
内心的秩序一直在，希望就一直在。
所以现在看，《冀西南林路行》专辑表达的框架其实很简单。
第一首写宏观自然环境的破坏；
中间三首分别从山石、山雀逐渐隐喻到人；
最后一首回到宏观人群。
山和动物是受害者，而人，即是施害者，也是受害者。
测量绘图是他；
开山拦河建水库是他；
亿万泥污人也是他。
盗寇是他；
火光忷忷是他；
起身独立向荒原也是他。
这就是人类文明发展的终极问题，永远的矛盾。
人，作为自然万物之一，本就不是万灵主宰。
但他偷尝禁果、发明工具、炸山采石。
改天换地称大王，怎能不付出代价？
最后，全专辑以此句结尾：
星河下，电子荒原亿万场冷暖，亿万泥污人
下一个十年再看这句，或许更有共鸣。
那时，万青的第三张专辑或许也要出了吧。
有可能是人工智能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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