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一天疲惫的工作,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家,冬季暮色降临得很早,我裹着衣服脚步匆匆。突然,不知从哪传来了一句嘶吼的秦腔,一下子震得我停下脚步。四下寻找片刻,只见一个面容清秀的男生抱着把吉他坐在路牙子上,吉他盒里零星散着几块零钱,身边的人匆匆走过,似乎没有听见路边还有个人唱歌一般。
冬夜的冷风总是不近人情,刮在人的脸上如刀割一般,他穿着一身臃肿又破烂的羽绒服,裤子却单薄得很。看上去他的年纪也就二十出头,唱起歌来却声音却浑厚动人,丝毫没有青涩模样。
我驻足停靠,他瞟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眉宇中一丝冷漠,又有一丝青涩。他一连唱了三首,叹了口气,搓搓冻僵的手,抬头望了我一眼,“别在这站着了,这么冷的天,早点回家吧,没什么好听的。”
“怎么,不唱了吗?刚才那首《我要活》唱得挺好的啊。”我竟然感到一丝遗憾,忍不住和他打开了话题。他打量了我两眼,把吉他收好,但这次,却没有露出要离开的打算。
“说实话,你真的唱得挺好的。你别管路上来来去去那些人,在他们眼里,只有上过《中国好歌曲》的歌才是好歌。”看他没有走的意思,我赶紧多说了一句。
“知道王建房吗?”一口浓重的西北腔,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说话也精简得连主语都省了。
“知道啊,陕西本土音乐人,前几年不是参加了《中国梦之声》吗,我还看过他比赛视频呢。”说到王建房我确实略有耳闻,不过只知道是西北出名的音乐人,听过好多他的歌,对人却不太了解。
王建房 在长安
“碰到认识王建房的人还真不多,我认识他的时候,还是6年前。”或许是聊到了兴趣相投的地方,他的话明显多了起来,“那年我十八岁,高考没考上,没脸在家里待着,就一个人跑到西安打工。呆了半年,啥名堂也没闯出来。那是冬天,像今天一样冷,我刚被开除,也不知道能去哪,刚好路过一间酒吧,看到有不要钱的演出,我就进去了。”
“王建房的演出?”我忍不住插了个嘴,他点点头,嘴角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
“那时我还不知道王建房是谁,只是看到海报上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侧身坐着,身边放着把吉他。那时我还不会弹吉他,不过我们工地上有个大哥特会弹吉他,长得还没我帅,一弹吉他身边就围了一群女生。我就觉得弹吉他这事特酷,想着反正也没事干,干脆看看演出得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演出,电视里的不算啊。刚开场,我就被那个场面震慑住了,我从来没听过这样的歌,那种嘶吼着的破裂感,高亢激昂,我耳朵都快炸开了,但我一点也不觉得难受,反而特乐在其中,我觉得王建房唱的就是我的故事。后来我就问我身边的人,在台上唱歌的是谁啊,他们告诉我,他叫王建房,他唱的那首歌叫《我要活》。”
王建房 我要活
“合着你去看人演出还不知道人是谁呢。”他听我这么一说,脸一下子就红了,赶忙辩解道,“我那会是不认识,可从那天起到现在,王建房一直是我的偶像。因为他,我开始听音乐,开始学吉他,开始知道了自己想做的事和该走的路。每到一个地方,我都要唱那首《我要活》,走了这么多年,唱了少说也有上万遍了。对我来说,这首歌代表了我的故乡,也藏着我的梦想。可以说,是他为我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我想成为和他一样的人。
去年,王建房参加了民谣在路上的活动,代表了西安的音乐人唱了一首歌。那首歌叫《泪蛋蛋抛在沙蒿蒿林》,是他的一首老歌。听完歌我就哭了,能代表自己的家乡为音乐发声,真是太伟大了。不仅如此,他还一直在为一场叫做‘王建房和他的朋友们’的演唱会努力,他想把陕西的音乐带给全国,这也是我的梦想。”
说着说着,他的语调渐弱,脸上又浮现了一丝失落的深情,“其实我也知道,认识王建房的人不多。他有个头衔,继‘西安三杰’张楚、郑钧、许巍之后最具实力的摇滚音乐人,我知道很多人听到这都会冷笑一声,但如果他们认真去听他的歌,就会知道他一点也不输张楚、郑钧、许巍。”
“你看过他和许巍的视频吗?”我还来不及点头,他又接着说,“你记得去看看就对了。当我看到他和许巍一同登上跨年演唱会时,我真的太激动了。这些年,我也一直在全国各地唱歌,这个地方呆烦了,就换个继续唱。我知道,王建房也流浪过,他也有过到处走穴、身无分文的日子,但他没有放弃音乐,脚踏实地走到了更大的舞台。总有一天我会和他一样,站在自己的舞台上,唱自己想唱的歌。”
许巍&王建房 曾经的你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华……”他用喉咙低低地哼着歌,神态又恢复了漠然。“行了,早点回去吧,哪天我混出头了,请你来看我演出。”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势在必得一般。
“好啊。”我笑着应诺,看着他背着把吉他,慢慢走远,脑海里却始终循环播放着他唱的那首《我要活》。
我要活我要活
我要活他个星光灿烂
我要活我要活
我要活它个和你不一般
我要活我要活
我要活他个星光灿烂
我要活我要活
我要活在人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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