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评:超载首张专辑(一)——空前绝后、悲壮苍凉

有话直说 乐评:超载首张专辑(一)——空前绝后、悲壮苍凉

文:刘陆伟 (冥燚) 作者介绍:音乐制作人 释魂乐队吉他手 摇滚乐在发达国家本来算是一种草根文化,但在中国一开始它更像是种精英文化。中国最…

文:刘陆伟 (冥燚)
作者介绍:音乐制作人 释魂乐队吉他手

摇滚乐在发达国家本来算是一种草根文化,但在中国一开始它更像是种精英文化。中国最早做摇滚乐、传播摇滚乐的那批人,有国家最高文艺团体的成员,有美籍华人,有国家电视台电台主播,有高校教师,有官富二代等。超载的主唱、主要创作者高旗,父母都是中央音乐学院毕业,父亲是合唱团指挥,母亲在美国任教。他杰出的词曲创作能力,和从小就有很好的音乐、文学熏陶密不可分。上世纪80年代的中国,绝大部分国人还根本没有条件接触到摇滚乐,上中学的高旗就听到了母亲从美国带过来的披头士磁带。他在中国摇滚圈中的资历比很多人想象得还要早,87年就参加摇滚演出,创作歌曲。后来组建呼吸乐队,89年录制专辑,不过91年才得以在国内发行。

在呼吸乐队的时候高旗就想做更重的金属乐。按理来说,凭高旗在圈中的资历,找乐手应该不是什么难事,赵牧阳(号称西北鼓王)、王笑东(零点贝斯手)等人都曾在超载中呆过,但多年来阵容都难以稳定(王学科在采访中说他是超载的第12任贝斯手……)。组队难的原因很多,对超载来说或许还得加上一条:Thrash Metal这种风格远远超出了当时国人能接受的程度,难有经济收益,而且对于乐手的技术、形象、舞台表现力的要求很高。虽然超载91年就宣告成立了,但演出和曝光机会很少,成员靠做一些其他的活儿为生,就在这样的困境中,坚持创作,积累作品。逐渐形成了五人阵容:高旗、韩鸿宾(唐朝吉他手刘义军的徒弟,超载的另一个元老)、李延亮(当过文艺兵,在部队中练得一手好吉他,后来成为国内一流吉他手、制作人)、王澜(出身民乐世家,父亲是中华全国总工会文工团团长。很多人认识王澜是通过94年香港红磡演唱会他给窦唯打鼓)、王学科(出身于三弦世家,有15年三弦功底,当过文艺兵)。签约魔岩唱片之后,95年开始进棚录音,负责制作、录音、混音的是来自台湾的颜仲坤,他也为专辑做了不少贡献。

1996年的夏天,酝酿多年的《超载一》终于得以发行。如果要我用简练的语言来概括,它是“中国摇滚乐中一部里程碑式的悲壮苍凉金属大作”。说它是“里程碑式”,是因为它的乐曲编配之复杂和精妙、音乐技巧和艺术水准之高、歌词内涵之细腻和深刻,达到了一个高峰。也可以说是当时中国摇滚乐最重的一张专辑。而“悲壮苍凉”不仅是指它的音乐和歌词所传达出思想和气质,也和现实中这张专辑诞生的艰难历程(包括之后所遭受的不公平的评论)有关。

《超载一》生不逢时。乐评界对于摇滚乐的态度已经从之前的“恶捧”进入了“恶贬”,那一年发行的摇滚专辑几乎无一例外遭到乐评界贬低。某乐评人因为跟高旗有私人恩怨,借着这个机会公报私仇。还有某些不懂演奏、编曲、乐理、制作的乐评人,在音乐上除了说“重金属、嘶吼已经过时了”就再也说不出什么来,只能对歌词先刻意歪曲再加以否定。而他们批判歌词时所站的立场和论调,倒是和90年代中期整个中国浮躁的大环境很迎合:全社会都处于下海经商赚钱的热潮,大家不再关心政治、文化、哲学等,流行的音乐全是小农小市民情调的靡靡之音,而对精神世界和哲学问题的苦苦思索和追问,在他们看来是“过时”的。

在那个媒体单一的年代,乐评人还是很有话语权的,对听众也会有不小的影响,创作者十年的心血被他们贬得一无是处,所受的打击可想而知。另外,魔岩只签主唱不签乐手的做法激化了乐队内部矛盾,韩鸿宾、王学科随即退出。不久,魔岩又因为经营管理不善、盗版横行等导致的亏损而撤出大陆,对《超载一》的宣传推广力度远不及之前做过的那几张专辑。

《超载一》是空前的,目前来看也可以说是绝后的。三年后的第二张专辑《魔幻蓝天》转变之巨大,乍一听会让人怀疑这是不是同一个乐队(当然不以重金属的标准来衡量的话,那张专辑也是非常优秀的作品)。中国的摇滚乐没有发达国家那样的历史文化基础。纵观80末90初那场昙花一现的、至今仍被很多人所怀念的“中国摇滚盛世”,只不过是少数天才在“天时地利人和”都到位情况下的短暂燃烧,难以持续。

在发达国家,金属乐确实在90年代中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不过直到今天,金属乐的各种分支风格依然活跃在世界上各个角落,有着庞大和忠实的歌迷群,而且像Iron Maiden、Metallica、Megadeth等经典金属乐队依然活跃在演出第一线。音乐圈的潮流永远都在变,但是好的音乐作品是超越时间的,现在当年那些骂超载的乐评早已不见踪影,但是依然有越来越多的新人喜欢上超载的首张专辑,视其为中国摇滚乐的经典之作。

我最早接触超载乐队是99年左右,先是偶然买了盘《魔幻蓝天》的磁带,一开始还以为他们是港台流行偶像乐队呢。所以可想而知当我听到《超载一》时有多么惊讶。其实在音像店瞅准这张专辑很久了,终于攒够钱买下,让老板在店里播放,第一首《荒原困兽》让音像店里其他人的脸色都变了,只有我感觉像是淘到了宝贝。它伴随我度过无数日夜,磁带就听废了两盘,CD也买过好几张。往往是听起第一个音符就舍不得停下,必须全播放完才行。时至今日,即使是在听过了数千张发国摇滚乐之后,它依然稳坐在我的TOP 10里。

 《荒原困兽》

风雨中

冲出岩洞

夜色中有什么运气可碰

它们说

应该活着

睁大眼等待那秋后硕果

于是我向前

看今天吃什么

去选择兔子们的死活

因为我自己没有选择

反正没错

追逐

崽子们必须被我养活

让他们继承我的衣钵

变成像我一样的家伙

穿过山

越过沼泽

奔跑中不必用脑思索

启明星

带我回窝

今天的日历可以翻过

吃着肉

啃着骨头

阳光照耀 尾巴翘翘

晃晃腰

看看日落

明天是否有结束我的烈火

于是我向前

不知会有什么

无所谓自己如何选择

东西南北又会如何

我如何预知所有对错

明天的阴晴不好捉摸

今天的我还能够嘶吼

快找些事儿来填满我的

无聊的生活

春天燥

夏天热

冬天到来我很失落

钻出窝

把牙磨磨

让他们羡慕我吃的真多

白天啰嗦

黑夜沉默

漫长的生命无事可做

抖抖毛

修修我的窝

等待那最后埋葬我的烈火

最后埋葬我的烈火


这首歌的词以第一人称写就,看似是自嘲,其实是对人类生存状态的反思。现代社会已经有了高度发达的物质和科技,但是芸芸大众的生存状态和动物又有什么本质区别呢?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仅仅是因为“他们说/应该活着”?

词的每一句都在用动物的行为来比喻人类,犀利得让人咋舌。在大自然和命运的无常面前,人类一样迷茫、无助;在利益和强势面前,人类一样随波逐流。“启明星,带我回窝,今天的日历可以翻过”:多少人做着单调重复没有创造力的工作,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多少人疲于奔波而无暇去思考生存的意义,因为“奔跑中不必用脑思索”,当闲下来之后,“快找些事来填满我的无聊的生活”。而对一些人来说,生存的意义在于炫耀物质,“钻出窝,把牙磨磨,让他们羡慕我吃的真多”。这种生活状态还会传递给下一代:“崽子们必须被我养活,让他们继承我的衣钵,变成像我一样的家伙”。当这些程序都完成之后,就只有“等待那最后埋葬我的烈火”。在最后将要被一把火烧成灰时,可曾觉得自己身而为人,枉来世上走一遭?

在精神的荒原中,人类不过是困兽罢了。

开场的贝司solo,像是暴风雨来临前荒原上的闷热和不安,四周潜伏着虎视眈眈的野兽,看似平静实则充满杀气。这种危机感,像压抑的闷热,聚集到了临界点,第一滴雨点伴随着失真电吉他和鼓点倾泻了出来,高旗的吼声就像炸开的惊雷,让听者的肾上腺素瞬间飙升,跟着Riff甩起来吧!这首歌的节奏让我有种观看野兽奔跑慢镜头的画面感,Riff不快但很重。和很多人的成见相反的是,重金属这种音乐风格对于录音、混音的设备和技术有非常高的要求,在那个年代想要把声音效果做得这么重是很难的。

超载音乐的一个过人之处,在于不管是多么激烈的情绪,都能用旋律表现出来。个人觉得,如果用无旋律的死嗓来表现“重”,是很简单直接,但是如果用旋律配合高音金属唱法表现出来,才能考验音乐水准,高旗做到了,而且做得很棒。最过瘾的是主歌的B段,伴奏和弦用了升F小调的升七级,让音乐有了强烈的紧张感和危机感,加上高旗嘶吼上翘的尾音,不管听多少遍还是那么来劲。

伴唱部分除了常规的同度、合声,还有一些挺有意思的细节处理,比如第二段主歌的“向前”两字,叠了很多轨“向前、向前、向前”的“回声”。

值得一提的是,这首歌里用到了Talk Box(应该是中国摇滚乐里第一次出现),它的原理是用人声的特性去调制、改变电吉他的声音,可以做出哇音的效果,也可以让吉他的声音加上一层说话的色彩。李延亮用Talk Box把一些重点的词句加在主唱的后面,感觉就像是背后隐约浮现有一只更大的野兽。

结尾的吉他独奏,短短几句,就把困兽末路的悲凉表达得淋漓尽致,给这首重型歌曲画上了悲剧般的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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