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一名导演。
现在让你“拍一部大尺度电影”。
你会怎么拍?
视觉上的血腥暴力只是辅料。
坏人毁灭,好人拯救,也只是常规剧情。
如果让好人杀人呢?
让坏人变好,最后再杀人呢?
这样反人性的大尺度作品,华语电影不多见。
这一切,14年前的一部香港电影做到了。
双主角陈冠希+李灿森。
光听名字就够凶残的:
《狗咬狗》。
他是无数影迷心中的港片经典。
也是陈冠希、李灿森演技的高光时刻。
这部电影凶残的背后,探讨的是亘古不变的话题:
什么是善?
什么是恶?
这是全世界无数艺术作品想要让世人反思的问题。
但直到现在,普罗大众还是习惯用二元对立观念去定义善恶。
而这恰恰是人类愚昧的根源。
这部电影告诉我们:
想要了解善,先从懂得恶开始。
想要寻找光明,先从忍受黑暗开始。
两个悲剧主角。
陈冠希饰演一位柬埔寨杀手。
底层中的底层。
活得连蝼蚁都不如。
他从小和一群小孩一起长大,在地下打黑拳,根本不把人当人。
不把别人的命当命。
也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简单讲:
就是一个直立行走的野兽。
李灿森饰演一位香港警察。
看似威风八面,但内心扭曲、做事极端。
为什么?
因为某一天他发现了自己的警察老爸居然贩毒。
从小到大,父亲在他心目中一直是拯救世界的大英雄。
这个打击,让他对这个社会彻底绝望。
他这个好警察,最后也被逼成了凶残的恶人。
这就是电影的关键设定。
一正一邪。
亦正亦邪。
(以下严重剧透,请酌情阅读)
一家饭馆。
杀手(陈冠希饰演)坐下来,伺机而动。
老板让他点菜。
他不认识汉字,也听不懂中国话,胡乱在菜单上画了一些。
有点胆怯的看了眼老板。
猎物还未出现,食物先上了桌。
他可能这辈子第一次看到这种食物。
拿起一个包子试了试。
刚吃两口,他看到猎物来了。
是一对恩爱的老夫妻。
他赶紧狼吞虎咽将一桌子食物全部吃完。
就像只恶狗,一点也不浪费。
然后哆嗦了一下,起身就把人杀了。
被杀的是那对夫妻中的女性。
而买凶杀人的,正是她身边这位“好”老公。
为什么杀呢?
因为老婆要和他离婚,还要拿走他所有的钱。
人杀完了,老头端着做好的虾饺。
杀手和他擦肩而过,愣了2秒,一把抓起他手中的食物往嘴里塞。
接下来,警察赶到。
他们追啊追,终于追到了杀手。
其中一位警察不幸被当成了人质。
杀手掏出一把长刀抵着他的脖子右侧。
此时,阿伟(李灿森饰演)就站在他对面。
阿伟大喊:“放开他,放开他。”
杀手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就这样当着阿伟的面,慢慢慢慢将刀插入警察的喉咙。
最后,一刀刺死,鲜血喷涌。
简直太残忍了。
杀手被抓。
但很快又被他给逃了。
他一只手带着手铐,踉踉跄跄的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逃窜。
很快,故事的转折来了。
杀手来到一个垃圾堆。
里面有一户人家。
一男一女。
他刚把男的弄晕,看见女孩端着一盆菜进屋来。
杀手直勾勾的看着女孩。
女孩吓的哆哆嗦嗦。
最后,他走近,拿手抓起菜吃了起来。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用手抓食物吃了。
很明显,食物在整个电影里,是有寓意的。
代表着最基础的生活物资。
但这些对杀手来说,却是稀罕物。
女孩看着杀手吃东西的样子,不自觉的笑了。
杀手却马上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女孩逃走。
躲在了外面,但也一直没走远。
房间里闹钟突然响了。
杀手吓一跳。
女孩虽然很怕他,但还是小心翼翼跑进来把闹钟关了,然后站在凳子上,给她死去的妈妈上了一炷香。
这一段戏很重要,代表女孩是有信仰的。
虽然她也很穷,被父亲虐待,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但母亲就是她的信仰。
此刻,杀手看到女孩站在凳子上时,屁股有点走光,起了怜爱之心。
他拿起一个男人的短裤给她穿。
女孩愣住了,有点怕。
很明显,穿裙子的女孩根本不需要穿这条短裤。
杀手不懂。
但她最后还是穿上了。
脸上再次露出微笑。
蹲下来给她穿裤子的杀手,抬起头看着她。
此刻,故事第一次升腾起一丝暖意。
如废墟之中开出的花。
对于杀手来说,生命也第一有了所谓的美。
因为语言无法交流,杀手给她画画。
意思是哪里有船,他要回柬埔寨。
女孩拿起纸,很开心的在上面添了几笔。
意思是带她走。
在女孩心目中,这位杀手就是拯救她于水火的大英雄。
她要跟着他,逃离苦海。
杀手内心很矛盾,他心里明白自己在柬埔寨是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他一把将纸揉碎扔在了地上。
女孩很慌乱的捡起来。
此时警察阿伟找了过来,两人再次上演拼死搏杀。
就在两败俱伤,都不行的时候,柔弱的女孩拿起凳子,将阿伟砸晕。
受伤的杀手躺在垃圾堆里,女孩站在他旁边又笑了。
杀手振作起来,一把抓住女孩的手,跑啊跑啊。
上了一辆车,去找船离开。
女孩在车上,掏出那张纸,揉平整。
两眼放光,看着一旁的杀手。
也就一秒钟,马上笑容消失,因为她的脚受伤了。
很严重的伤。
必须马上找医院,否则得死……
后来的故事大致就是杀手为了救女孩,找了家医院。
警察来了。
他被逼走。
找到船之后,他又回来,想带女孩走。
杀手和警察生死对抗,结果是当着阿伟的面,一个个将他的同事全部杀死。
他最后带着女孩顺利坐上船。
逃出生天。
香港警方将通缉令发给了柬埔寨警方。
两人回到柬埔寨东躲西藏,但是却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
两人语言不通,没法交流,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黄灿灿的夕阳下。
烟尘四起的公路。
破旧的车。
无人的加油站。
他们第一次相拥在一起。
此时的杀手不是杀手。
他和世间千千万万的男孩一样,只是一个满怀爱意的男人。
他想要一辈子保护眼前这位女人。
他们一起吃饭。
一起在农田里打工。
一起相伴前行。
慢慢的,女孩肚子大了。
医生说需要剖腹产生孩子。
得花很多钱。
杀手没钱,思来想去,只能回到小时候打黑拳的地方。
此时,出现了让观众目瞪口呆的一幕。
阿伟,就是那个唯一活下来的警察,为了找杀手报仇,居然自己来打黑拳。
就在杀手想要改邪归正之时,他却跌落了深渊。
他在这里打拳。
打死了很多人。
最后,阿伟终于等到了杀手。
两人即将展开大决战。
真正虐心的情节也要来了。
此时的阿伟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疯狗。
他内心毫无忌惮,一心就想杀了对方。
而杀手却为女孩担心。
不幸的是,她羊水破了,马上就要生了。
杀手把她带到一座古建筑下面,紧握着她的手。
阿伟还是找了过来。
两人就这样你一刀,我一刀。
刀刀入肉。
旁边就是女孩撕心裂肺的惨叫。
最后阿伟抓起女孩,拿刀对着她的脖子。
就像当年杀手在他面前,拿刀对着他的兄弟一样。
此刻,杀手神情紧张。
原地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并放下了屠刀。
他开始哭着,磕头求饶。
见阿伟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杀手拿起刀,准备自杀。
此时女孩开口说话了:
我从很远的地方来,妈妈死了,爸爸不让我走。你把我带走了。如果现在我死了,你便可以走。
然后女孩脖子一斜,笑着死去了。
杀手马上冲上去,刺死了阿伟。
三人全部倒地。
此刻,金黄的阳光打在女孩的肚子上,脸上。
电影响起了经典歌曲《You Are My Sunshine》。
温暖动人。
女孩就这样闭上了双眼。
死去。
此刻,杀手哭着拿起刀,将女孩的肚子划开。
血。
全都是血。
最震撼人心的一刻出现了:
一声婴儿的啼哭响亮地回荡在这个古建筑内。
杀手浑身颤抖着将孩子抱起来。
三个大人都死了。
“哇啊……哇啊……哇啊……”
孩子不停的哭。
不停的哭。
不停的哭。
他的小手慢慢握起拳头。
由松到紧。
仿佛在说:我要活下去。
全剧终。
这部电影的故事很简单。
没有复杂的情节。
看完之后,所有人都会被最后孩子出生的那一幕感动。
但它表达的思想,却很深刻。
可以有两个层面的理解:
1、个体的善与恶
杀手和阿伟都只不过是被环境支配的普通人。
杀手为何对食物如此饥渴?
因为从小到大,他可能从未吃饱过,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杀手为何对生命毫无敬畏?
因为从小到大,他就像一只野狗打来打去,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活着。
讽刺的是,最后,杀手放下屠刀,阿伟却拿起屠刀。
两人身份对调。
大家想想,阿伟的结局为何如此悲惨?
追根溯源,是因为他从小一直是崇尚善恶对立的价值观。
老爸是警察,就是善;
罪犯是坏人,就是恶。
某一天,他的价值观崩塌。
整个世界就在他眼前崩塌了。
他虽出生在香港,在大城市,但其实也一直是一条疯狗。
什么叫疯狗?
就是单线思维的动物。
死咬住一个东西永远不放。
老爸不让他当警察,他非要当。
以为当警察很威风,可以抓坏人。
虽然故事是虚构的,是作者的夸张。
但这样的人,现实中太多太多了。
这部电影其实教育我们:没有绝对的善恶,只有永远的爱。
只有看到爱,才真正懂得了人生。
杀手遇到了女孩,在她温柔的关怀面前,他看到了人性之美,于是得到了救赎。
而阿伟遇到的全部都是仇恨,一步步,走向了无底深渊。
所以《狗咬狗》其实不是一部黑暗电影,而是歌颂爱的电影。
爱是什么?
就是人与人之间的沟通、理解、尊重、信任。
如果阿伟可以和他父亲好好沟通,绝对不会走到最后一步。
相比杀手,他才是真正的可怜人。
电影里有个小细节。
阿伟让一个毒贩帮他找杀手的行踪。
本来一直很怂的毒贩吸high了之后,大声喊出了一句话:
找那么多人,先找回自己吧!
2、群体的文明与野蛮
个体的叫善、恶。
群体的叫文明、野蛮。
其实一个道理。
什么叫文明社会?
首先尊重每一个人的生命。
也就是每一个人的生理欲望和精神需求。
所有人相互理解、相互信任。
怎么实现?
依靠每一个人的善良是不可能的。
痴心妄想。
社会应该为每个人创造充分平等沟通的机会,多创造共识,少制造鸿沟。
这才是真正解决问题的办法。
山川异域,风月同天。
爱一直在那。
就看我们能不能抓住。
恨也一直在那。
就看我们能不能消除。
别看人类现在科技发达,大脑和电脑都快能联机了。
但文明和野蛮其实也只是一线之隔。
鸿沟大了,暴力就滋生了。
狗咬狗这三个字非常悲惨,代表的是同类之间的相互残杀。
这样的悲剧,过去有,现在有,未来还有。
在它消失前,我们这个社会离文明二字,还差很远。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