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小姐曾经很喜欢看王家卫的电影，她能把王家卫的《重庆森林》来回看个七八遍。
有一天她和我说，“我再也不看老王的电影了”。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她和谈了多年恋爱的L先生已经分手了。
她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我笑着，“以前我总喜欢拉着他和我一起看王家卫的电影，他总是半推半就地陪我看着，我觉得这很浪漫。”
“我以为有一天，他也会和我一样喜欢上这些。”
她声音有些哽咽，顿了顿，“但我发现我错了，产生不了共鸣的人始终是不适合的。”
王家卫电影里藏着的遗憾，最终成了Z小姐自己的遗憾。L先生不懂Z小姐的小情小调，所以他看不懂王家卫的电影，也不爱。
就像很多时候，一首歌已经唱尽了一个故事，我们满怀欣喜地分享给别人听，别人却一脸困惑。
有的时候我在想，如果我喜欢的歌你也听得懂，那会不会保持在同一频率的我们就不会存在这么多遗憾？
1
“我很快就适应了这种生活，虽然有时只是逢场作戏，虽然有许多只是雾水情缘，不过没关系了，哪来那么多一生一世。”
——《2046》
这一日，金毛玲又像往常一样，在狭小的出租屋里，戴上假发穿上黑丝，浓妆艳抹地准备工作去了。
出门的时候，隔壁的阿姨出来倒垃圾扫了一眼金毛玲，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金毛玲并没有把这放在心上，她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她是一个KTV陪唱小姐，每天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陪他们唱歌逗他们开心是她的本职。
虽然“陪唱小姐”这个名号并不光彩，但从十几岁就出来混的金毛玲并不觉得丢脸，谁不是凭本事吃饭呢？
更何况，在油尖旺这个看似繁华的都市地区，像她这样的人到处都是。
直到C先生出现之前，她还一直是这样的想法。
C先生和那群来的酒水客看上去有些不太一样，西装笔挺，看上去斯斯文文，坐在包厢里并不爱说话。
周围的一切似乎与他无关。
金毛玲对C先生这副淡漠的样子起了兴趣，见识过那么多客人，各个都想尽办法揩尽了油，头一次见到性子这么寡淡的。
她凑到C先生面前，故作轻佻地用手戳了戳C先生的脸颊，调戏他，“怎么，第一次来玩吗？这么放不开？”
C先生显然被这样亲昵的举动给吓了一跳，身子往后躲了躲，“不是，被朋友拉来打发打发时间。”
“奥…喝酒吗？”金毛玲举起酒杯敬他。
出于礼貌，C先生干了几杯，不多久，便红了脸。
喝红脸的C先生就那样安安静静地坐在包厢里，听着朋友们唱歌。这么正经的人，金毛玲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很想靠近他，但总感觉每当她挨近C先生的时候，他便会往旁边挪一挪，刻意保持距离。
“还真是有趣。”金毛玲心想。
C先生让金毛玲觉得平日里枯燥的工作多了些趣味。其实金毛玲一点都不喜欢唱歌，平日里为了能让客人开心，她会卯足了劲陪客人唱歌。
这是头一次，金毛玲觉得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坐在C先生身边听着别人唱歌也很好。
散场后，客人们玩得倒是很尽兴，还多给了金毛玲和那些陪唱小姐们一些小费。换作往日，金毛玲心里该乐开了花。
但此刻，金毛玲一心只系在那位C先生身上。
大家都一个个离开了，只剩下金毛玲和C先生在路边打车。少了刚刚KTV里热闹的气氛，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些许尴尬。
C先生打破这般沉默，“你也是往那个方向吗？”
结果二人一聊才发现原来彼此的家离得并不远。
C先生绅士地提出要顺道送金毛玲回家，却被金毛玲笑着挥了挥手拒绝了，“不了，等下我朋友来接我。”
“哦，好。”
看着C先生乘坐的的士从自己的视野里逐渐消失，金毛玲才松了一口气，脱下脚上的高跟鞋，沿着刚刚的士驶去的方向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总归不会再见了吧。”
不知怎地，金毛玲想起了白天出门时邻居阿姨投来的异样目光，走在凌晨两点半的油尖旺大街上，心中竟有那么一丝丝难过。
2
“如果感情是可以分胜负的话，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赢了，但我很清楚，从一开始我就输了。”
——《东邪西毒》
陈默喜欢高北车从高中起就人尽皆知。
给高北车带早点，利用班长的私职帮他瞒着老师翘课，考试给他递小抄，假期借他抄作业…所有学生时代能替喜欢的人做的傻事她全做了。
死党露露经常当着陈默的面吐槽高北车，“这种男孩子有什么好的呀，只会接受你的好，又不说和你在一起…”
转而又会揪着陈默的马尾骂她，“没见过你这么厚脸皮的女孩子，天天围着一个男的转悠…”
每当这种时候，陈默只会在一旁乐呵呵地笑着。
陈默心想，还早呢，我们还在读高中，来日方长嘛。
毕竟在旁人看来，她是和高北车最亲密的异性好友了，光是这一点，陈默就已经很知足很知足了。
后来，为了不和高北车分开，陈默大学考到了和他同一座城市。
经常周末的时候，陈默就往高北车学校里跑。高北车喜欢玩乐队，每次陈默来看他，便会用心做好很多烘焙带给他和他的那帮朋友们。
乐队里有哥们儿打趣高北车，“行啊你小子，没看出来还有个这么能干的媳妇儿呢！”
“哪里哪里，你别瞎说，这是我从高中就一起的铁哥们儿…”
陈默每次听到这样的打趣倒挺开心，总是笑而不语。
直到有天，高北车打电话给陈默说，“你以后别老跑乐队给我送东西了吧，我怕人看见了不好…”
陈默这才如梦初醒。
“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嗯。”
陈默早就料到了这样的回答，但听到这个“嗯”字时，手还是禁不住一哆嗦，握着的电话差点掉下来。
陈默沉默了半分钟，克制住自己此刻内心无法平复的情绪，强行镇定地问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意？”
电话那头长叹了一口气，“陈默，你是一个好女孩。但是我以为我们做了这么多年的哥们儿，你懂。”
刷的一下，刚刚在陈默眼眶打转的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没有再做过多的追问，陈默挂了电话。
她想起了当年死党露露曾经说的话，觉得她只说对了一半。
“这种男孩子有什么好的呀，只会接受你的好，又不说和你在一起…”
这么多年来，装傻的又岂止是高北车一人呢？
还有迟迟不肯面对现实不愿醒来的自己。
3
“有些人是离开之后，才发现离开了的人才是自己的最爱。”
——《东邪西毒》
黑子带着小野刚来北京那会儿，两个人过的日子并不宽裕，常常吃了上顿不接下顿。
在出门闯荡前，黑子对小野的父母承诺，一定会照顾好她，让她有一份安稳的生活。
所以，起初黑子倒没有什么脸面给小野的父母打电话报平安，总觉得愧对了小野。
倒是小野没计较什么，总是和父母说黑子对自己可好啦，赚了大钱总是给自己买这买那的。说这话的时候，两个人实际上都窝在出租房里吃着泡面。
虽然日子很苦，但小野总是很体谅，劝慰黑子，“加油，日子会好起来的。”
黑子在心中下定决心，一定要给小野最好的未来，他像不要命了似的拼了命地工作，白天他去公司上班，晚上就搞副业接私活，忙各种应酬。
黑子性格好，混得开，在北京很快就有了各种人脉，事业也慢慢做大，混得风生水起。
他们搬进了一套比以前大得多的房子，还给小野买了辆代步车。
黑子自豪地对小野说，“现在，你终于可以和爸妈报平安了。”
可是一旁的小野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黑子和小野的物质生活越来越丰富，精神交流却似乎越来越少。
很多时候，黑子常常半夜回来，袜子都不脱，倒头就睡。在一旁的小野每次看到黑子这样心中不是个滋味，既心疼又无奈。
他们变得越来越爱吵架，越来越不爱理解对方。有的时候，两个人能为了晚上谁没倒垃圾这样一件小事吵得不可开交。
再后来，就像所有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他们分手了。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现在问起黑子他竟答不上来，只是说，“一件小事，小事而已。”
可就是这些小事，磨光了他和小野最后一点耐心和爱。
我问黑子，“你有想过和小野复合吗？”
黑子像看一个天真的孩子一样看着我，“你在想什么呢？如今我们都有了各自的另一半，回不去了啊…”
黑子爱小野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当小野生病，男友出差的时候，是黑子赶到医院在一旁照顾了她数日。
小野爱黑子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小野宣布和男友的婚讯时，给身边所有的朋友都发了请柬，却独独落了黑子。
有的时候，黑子和我常常会聊起那段和小野苟在出租屋里的日子，感叹道，“那段时间现在想来，好像也没那么苦，小野那个时候每天总是很开心，我很累但心里也开心…”
4
“其实要过那条马路并不难。就看谁在对面等你。”
——《蓝莓之夜》
到了这里，Z小姐的故事还没有说完。
“我再也不看老王的电影了。”我觉得她这句是气话，她这么爱看王家卫的电影又怎么会说不看就不看。
我问她，“当真不看了吗？”
“嗯！下次再遇到喜欢的人，我只给他听我喜欢的歌。”
看着她这么信誓旦旦的样子，我噗嗤地笑了，果然受了情伤的Z小姐还是没有什么大的长进。
歌和电影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如果有天那个人能跟你听到一起去，怕也是那个最懂你最适合你的人吧。
评论